容灼聽到梅花,突然想起來先前青石朝他說過,說自己的母親生前喜歡梅花。
念及此他點了點頭,“走吧,去看看。”
金豆子聞言忙拿了披風給他披上,陪著他去了後院。
後院裡,江府的家仆正在清掃雪地。
容灼朝他打了招呼,詢問能不能折一枝梅花。
“容公子不必客氣,咱們府裡的人也剛折過的,隻是不知道您喜歡這才沒送過去。”那家仆道:“您若是喜歡儘管折了去便是,這梅花開了就是給人看的,不必憐惜。”
容灼聞言朝他道了謝,而後帶著金豆子折了兩支梅花。
兩人折完梅花回去的路上,恰好遇到江繼岩從旁邊不起眼的偏院出來。
“江少卿?”容灼朝他行了個禮,“您今日沒去當值?”
“雪大,路上不好走,今日便不去了。”江繼岩道,“我的同僚知道我住的遠,遇到雪天會替我告假的。”
容灼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江繼岩身後的小院裡。
江繼岩察覺到他的視線,主動問道:“容小公子好奇心挺重啊。”
“我隻是以為這處偏院沒人住,所以見您從裡頭出來驚訝。”容灼忙道。
他下意識以為這偏院裡養著什麼人,也不好朝江繼岩多問,怕對方尷尬。
然而就在這時,裡頭突然傳來了一聲嘶吼。
那聲音響到一半便被打斷了,但因為早晨安靜,容灼還是聽到了。
他一臉無措地看向江繼岩,“我……什麼都沒聽到。”
少年說罷轉身便走,生怕撞破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惹來麻煩。
江繼岩卻叫住他道:“容小公子,你不好奇嗎?”
“我不好奇。”容灼忙搖了搖頭。
“撒謊。”江繼岩道。
“我真的不好奇,我也不會打聽,也不會偷看。”容灼道。
江繼岩不由失笑,而後湊到容灼耳邊說了句什麼。
“啊?”容灼一驚,小聲道:“你們把刺殺我們的人抓回來了?”
“確切的說是從祁州帶了回來。”江繼岩道。
“我還以為……人已經殺了。”容灼道。
上次於景渡特意讓人告訴過容灼此事,容灼隻知道刺客被抓住了,卻不知是如何處置的,沒想到竟被路遠迢迢帶回了這裡。
“為什麼告訴我?”容灼不解道。
“我覺得你可以知道這個。”江繼岩道:“而且你那麼聰明,我若是不告訴你,你整日胡思亂想,說不定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
江繼岩猜想,若是於景渡在場多半是不會告訴容灼的。
但他和於景渡的心思不一樣,他們宴王隻想寵著容小公子,恨不得將人含在嘴裡。可他則認為容小公子遠遠比看起來要聰明,有些事情適當地讓他知道,不是壞事。
容灼一臉無奈,“為什麼要把他們帶回來?萬一人跑出來很危險的。”
“我在大理寺這麼多年,就沒有遇到過越獄成功的人。”
“呸呸呸,你千萬彆這麼說,一般這麼說的後邊肯定要倒黴。”容灼認真朝他道:“你信我,多加幾道防護,讓人拿鐵鏈給他們栓上,門上再加一道鎖,外頭一定要派兩個以上,不……四個以上的人看守。”
以他這些年看過的影視作品來看,這種情節的安排多半會伴隨著逃獄和殺人滅口。
容灼可不想辛辛苦苦逃出來,最後栽在這種狗血劇情上。
“你彆不放在心上,我娘還住你們府上呢,你彆怪我囉嗦。”容灼道。
“行。”江繼岩忙吩咐了兩個人過來,竟真依著容灼的話讓人去加強了守衛。
容灼聞言這才放心,拿著那兩枝紅梅便要走。
“等會兒。”江繼岩伸手道:“送我一支唄。”
容灼猶豫了一下,將手裡那支小一些的遞給了他。
“江少卿。”容灼臨走前朝他問道:“青石他怎麼樣了?”
“這才剛開始,他這病估摸著十天半個月好不了,你不必著急。”江繼岩道。
容灼聞言點了點頭,這才帶著金豆子走了。
今日大雪,江繼岩原以為於景渡的人不會來。
但晌午時,護衛還是送了信過來。
“你其實可以把他寫好的信都拿過來,我幫你一日交給容小公子一封。”江繼岩道。
“殿下吩咐的是每日一封。”那人道。
江繼岩很是無奈,這信就連容灼都知道是提前寫好的,因為於景渡提前告訴過他要療傷的事情。所以在他看來,於景渡此番就是多此一舉。
“這是容小公子今早在花園裡折的,拿回去插到殿下寢宮的花瓶裡,記得告訴殿下一聲。”江繼岩沒再多說,而是將桌上那支紅梅遞給了他。
護衛聞言忙應是,又去找容灼取了信。
沒想到容灼也給了他一枝紅梅。
結果就是,容灼一早去折的兩支紅梅,最後都被插在了於景渡房中那琉璃花瓶裡。
這日,皇帝不知何故輟了朝。
文武百官倒是樂得偶爾清閒,但私下的議論也不少。
不過滿朝最不滿的人,當屬太子。
“孤昨日冠禮,父皇今日輟朝,這讓文武百官怎麼看孤?”太子在宮中氣得摔了倆花瓶,“他眼裡當真就隻有於景渡了嗎?將孤這個儲君放在哪裡?”
“殿下息怒,陛下輟朝許是念著今日雪大。”門客安慰道。
“哪有那麼巧?他明明就是為了於景渡!”太子怒道:“還有昨日的冠禮,口口聲聲說讓司天監選了吉日,結果呢?下著雪也就罷了,一整日天就沒晴過,最後乾脆草草收場……父皇就是想讓孤難堪,好襯托出他對於景渡的厚待。”
“殿下,而今不是動怒的時候。”門客道。
“你說得對。”太子冷靜了片刻,“孤要出去一趟。”
“殿下是否要去探望皇後娘娘?”門客問。
“母後那邊隻能先委屈了,她不知是因何惹怒了父皇,此時孤往上湊,不是找麻煩嗎?”
門客聞言點了點頭,沒再多勸。
他看得出來,這會兒的太子已然失了理智,說不定越勸他火氣越大。
與此同時,福安宮。
皇帝從外頭進來,路過院中的梅樹時,隨手折了一枝梅花。
不過他進屋之後,才發覺屋內的花瓶裡已經擺了兩支紅梅。
“唔……”內室突然傳來於景渡的悶哼。
皇帝忙快步走進去,發覺吳太醫正在幫於景渡施針。
他的目光落在於景渡赤.裸的上半身,眉頭頓時便擰了起來。
隻見於景渡身上布滿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疤,驟然看去觸目驚心。
“老三……”皇帝坐到榻邊,伸手在於景渡心口那處舊傷輕.撫了一下。
“陛下,這處傷便是引得殿下落下舊疾的那處。”一旁的吳太醫道。
“怎麼會傷得這麼重?”皇帝問道。
此事雖然過去了許久,但他其實並未聽過完整的真相。
“回陛下,當時宴王殿下被人刺殺時,仗已經快打完了,這才不妨被自己人暗算了。”旁邊的護衛道。福安宮的護衛大都是於景渡從邊關帶過來的,所以各個都不是吃素的。
“刺客?”皇帝問道:“朕先前怎麼沒聽說過?”
他一直以為於景渡是打仗的過程中傷著的,從未聽旁人說過還有刺客的事情。
“回陛下,殿下不想無憑無據說出來惹來不必要的猜忌,隻能將事情壓下了。”護衛道。
皇帝目光一凜,朝身邊的來福問道,“來福,朕問你。若你千方百計混入了敵軍陣中,那你是會等敵軍戰敗了再動手刺殺他們的將領,還是在開戰之前?”
“自然是先殺,怎麼可能等他們贏了再殺?那不就白.沙了?”來福道。
“是啊,所以刺殺老三的應該不是敵國之人。”皇帝道。
那會是誰呢?
“陛下,太子殿下來了。”有人來報。
皇帝揮了揮手那意思讓人進來。
片刻後,太子便大步進了殿。
他先是朝皇帝行了禮,又紅著眼圈心疼了一番於景渡,那模樣看著就像個稱職的弟弟。
皇帝卻打量了太子片刻,突兀地朝太子問道:“你知道老三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嗎?”
太子聞言心頭一跳,眼底閃過了一絲幾不可見的慌亂。
“兒臣……兒臣不知。”
皇帝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將他那一瞬間的慌亂儘收眼底。
“你冠禮之前,他為了替你祈福,去了一趟清音寺。”皇帝道:“結果著了風寒……”
太子聞言明顯送了一口氣,一臉感動地道:“沒想到三哥竟這麼有心,看他如此,孤實在是心中有愧。”
“嗯,你是該有愧。”皇帝意味不明地道,“去看過你母後了?”
“不曾,兒臣擔憂三哥的身體,沒顧上去朝母後請安。”太子道。
皇帝聞言表情越發複雜了幾分。
“既然這麼關心你三哥的身體,那就去替他也祈個福吧。”皇帝道。
“是。”太子忙應道。
這時便聞皇帝又道:“他在清音寺為你祈了三天三夜的福,你也去佛堂替你三哥祈三日的福吧,算是還了你兄長的情誼。”
太子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隻能強忍著情緒退了出去。
“來福,跟著他一起去佛堂。”皇帝冷哼一聲。
否則,他還真拿不準太子去佛堂是會替於景渡祈福,還是詛咒。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