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盛做了數年山匪,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竟能在老窩的地盤被捉了。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捉他的人,如今和他的舊識們已經打成了一片,就差歃血為盟了。
這事兒還要從劉副將身邊那個親兵說起。
這個親兵名叫孟凡青,和大汶山如今的大當家關係非常好。
當初他隨口那麼一說,眾人隻當是點頭之交,沒想到實際上倆人是好到穿一條褲子的那種。據說這大當家和從前的兄弟們拆了夥之後改邪歸正,有多半的功勞都在孟凡青的身上。
至於中間細節,眾人無從得知。
但他們在山下修整時,山上的人下來送了吃食。
一開始劉副將還挺謹慎,怕他們使詐。
後來他們大當家的親自下了山,他這才打消了疑慮。
倒是於景渡,自始至終都沒對這夥山匪多顧忌。
若真的擔心他們作亂,於景渡當初也不會選這處地方動手。
“你就不怕他在飯菜裡下毒?”容灼小聲問道。
“一個人走岔路是很容易的,但是走岔了路的人若想走回正途,就不那麼容易了。”於景渡看著不遠處與孟凡青交談的大當家,“你想,他若是想和昔日的兄弟魯盛走一路,當初何不帶著人去投奔私兵營?他們做過山匪,入營可比尋常百姓吃香,說不定還能像魯盛一樣撈個不大不小的官做做。”
容灼認真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人家山匪都是越做越大,他倒好,做著做著成了良民。”於景渡笑道,“我想他八成是收了心,想過安穩日子吧?這種人對私兵營隻會唯恐避之不及,絕不會往上貼的。”
容灼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見那大當家的抬手在孟凡青的耳朵上捏了一下。
對方那動作原本挺隨意的,旁人看來或許都不會留意,容灼卻一怔,下意識看了一眼於景渡。
不知為何,他驟然便想起了離開京城的那晚。
當時就是因為於景渡揉了他的耳朵,他才……
“他們……”容灼欲言又止。
“孟凡青入了豫州營,大當家沒辦法,隻能選擇當個好人了。”於景渡道。
容灼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心中百味雜陳。
他心想,一個山匪頭子,竟會為了一個少年選擇做個良民,想來是真動了心的吧?
“公子。”劉副將走到於景渡身邊道:“大當家的問,咱們今日是回去兵卡,還是去他們寨子裡委屈委屈將就一晚?”
容灼聞言眼睛一亮,“他們在山上有寨子?”
“對。”劉副將道:“這夥山匪盤踞此地好些年了,都是老一輩攢下的基業。”
於景渡看向容灼,“想上去看看?”
“彆去了吧。”容灼道:“太冒險了。”
儘管於景渡朝他分析了利弊,但他依舊覺得不妥。
若是他也就罷了,於景渡這身份,容不得半點差池。
“放心,有我在,不會叫你有危險。”於景渡伸手在他耳朵上一捏,“若他們有異心,這寨子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他說著朝劉副將吩咐了幾句,竟是答應了那大當家的邀請。
對方顯然也有些意外,他隻是出於禮貌隨口一說,沒想到於景渡答應的這麼痛快。
當晚,劉副將派了人在山下輪值守著,剩下的人則跟著一道上了山。
那大當家的頗為慷慨,著人置辦了好幾桌席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辦什麼喜事。
容灼起初還有些不安,但上了寨子裡一看就放下了心來。
他們這寨子裡確實不像山匪窩,裡頭不僅有女人,還有老人孩子。
最離譜的是,寨子裡還養了雞鴨。
容灼甚至看到不遠處還有他們開墾的梯田,隻是現在是冬季,上頭覆了一層雪。
被活捉了的魯盛,因為是這裡的老熟人,所以大當家將他安排在了自己人那桌。可憐魯盛被綁著手腳,眼睛還蒙著黑布,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被人喂飯。
於景渡和容灼坐在一處,他雖說對這寨子不大懷疑,但還是有點警惕心。桌上的每一道菜,他都要先嘗過之後才讓容灼吃。
容灼倒也聽話,乖乖坐著任由他安排。
於景渡瞥見他這副乖順的模樣,心念一轉,將自己喝過的半杯酒遞給了他。
容灼不疑有他,接過來一飲而儘。
酒入了喉他才覺出辛辣,忍不住擰了擰眉。
“天氣冷,喝點酒暖和。”於景渡將他喝過的杯子取回來,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而後就著容灼喝過的地方,淺嘗了一口。
“這位將軍。”大當家端著酒杯湊到於景渡身邊,賠著笑道,“在下有一事想求將軍幫個忙,不知會不會唐突。”
這大當家看著挺年輕,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生得倒是很周正,隻是山匪做久了,終究帶著點匪氣。
“大當家但說無妨。”於景渡道。
“咱們豫州營……嘿嘿。”他一笑,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就是想問問,像我這樣身家不清白的人,有沒有法子能收啊?”
容灼聞言當即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大當家竟然動了這樣的心思,想從軍。
“你多大了?”於景渡問他。
“25了。”大當家道,“爹娘沒的早,走岔了路……”
“你除了當山匪,還有彆的本事嗎?”於景渡問他。
“我……”他撓了撓頭,“會做一些機關,要是打仗說不定能用上。”
於景渡一挑眉,“箭弩之類的會做嗎?”
“會。”對方忙道,“我這手藝是跟老師傅學的,自幼就會,這些年不用倒是可惜了。”
“行,你的事情我記著了。”於景渡道,“勞煩大當家夜裡幫著安排一間暖和的房間,我們少東家怕冷,山上本就寒涼,我怕他著了風寒。”
大當家聞言忙點頭應是,一仰頭將酒杯裡的酒喝了,也沒讓著於景渡喝酒,便走了。
“你要幫他嗎?”容灼問道。
“順手的事兒。”於景渡看了一眼角落裡正附耳在孟凡青耳邊說話的大當家,又道:“就當是做點善事,為我們的姻緣積點福報。”
容灼聽到“我們的姻緣”那幾個字,麵上驟然一紅,忙喝了口酒壓了壓驚。
他想,這人話都還沒和自己說清楚呢,怎麼就扯上姻緣了?
況且他們這身份,能有什麼姻緣?
最多也就是個露.水情.緣罷了……
這麼一想,容灼便覺心裡有些酸澀,將於景渡剛滿上的酒又端起來喝了。
當夜,那大當家的果然會來事,直接將自己的房間給了於景渡和容灼。
不僅如此,他還讓人幫著換了新的被褥。
來換被褥的女人一邊忙活,嘴裡還絮絮叨叨,說這新被子是給大當家娶壓寨夫人準備的,一直沒舍得用。不過他們寨子裡等了這麼久,八成也知道他們大當家娶不回來媳婦了,所以拿了新被褥給容灼他們用時,竟也沒有不舍得。
容灼喝了酒有點醉了,於景渡便找人要了熱水,幫他擦了擦身。
喝醉了酒的容灼比平時更乖,任人擺弄也不反抗。
於景渡好幾次沒忍住想親他一下,又不大舍得。
他想等小紈絝清醒的時候親,這樣對方就能一直記得自己第一回親他時的感受。
洗漱完之後,於景渡這才滅了燭火抱著人上了榻。
“還醒著嗎?”於景渡在他耳邊問道。
“嗯。”容灼應了一聲。
“不困?”於景渡問他。
“有點。”
於景渡有心想讓他好好睡,但是又舍不得就這麼讓人睡了,總忍不住想逗一逗他。從前沒說破心思也就罷了,如今既然已經挑明了,於景渡也就不想再裝什麼正人君子了。
“你猜,大當家和孟凡青現在在乾嘛?”於景渡問他。
容灼聞言看向於景渡,但屋裡的燭火被滅了,他看不清對方的神色。
“還能乾嘛?”容灼帶著酒意,說話時的語速比平時慢了些許,“男人喝了酒又支棱不起來。”
於景渡聞言失笑,“你連這個都懂?”
“網……”容灼想了想,“書上看到的。”
“那你看的書多半不怎麼可靠。”於景渡道。
容灼反應了好半天才意識到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容灼忍不住想朝後挪一挪身體,於景渡卻一手攬在他的腰上,將人重新攬進了懷裡。
容灼感覺到了什麼,身體一僵,便聞於景渡在他耳邊道:“沒騙你吧?”
容灼:!!!
“你想……乾什麼?”容灼有些緊張地問道。
於景渡其實真沒想乾什麼,他連親一下對方都要等人徹底清醒的時候,其他的事情更不可能這麼隨意了。
但是他聽到容灼那副緊張兮兮的語氣時,便忍不住想逗他。
於是他故意湊到了容灼耳邊,用一種極為浪.蕩的語氣開口道:“你覺得我想乾什麼?”
“不行!”容灼往後縮了縮身體,“絕對不行。”
於景渡被他這副認真的樣子可愛得夠嗆,忍著笑開口,“那你得說服我不行的理由。”
容灼心想,這需要什麼理由?
他們話都沒說明白呢,這也太隨便了吧?
“我不是這麼隨便的人……”容灼聲音聽起來有些氣鼓鼓地,“不行就是不行。”
於景渡沒想到逗了兩句他竟有些不高興了,一手在他後背上輕輕撫著,尋思該怎麼哄人。
沒想到半晌後容灼將腦袋抵在他肩膀上,悶聲道:“我頂多……頂多幫你一下,就當是還了上次在花樓的人情了……彆的絕對不行!”
於景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