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麼說,這屍首背後的印痕和朱砂,說不定就是施法畫符留下的?那其他幾具屍首怎麼沒有呢?”
老蘇道:
“也許都有,隻不過,泡在水裡久了,全都被衝掉了,隻留下這一點痕跡!”
韓大膽兒道:
“那如果真是這種邪術,就是有人綁了這幾個人,強行取血?可不您不是說要用屍油麼,又不見這些屍首下巴有被火烤的焦痕!”
老蘇道:
“我也隻是聽說這種邪術而已,具體怎麼回事現在也猜不透!”
“那不等於沒說一樣麼!”
老蘇一指韓大膽兒,氣道:
“你小子就愛抬杠,抬杠比打幡兒掙得多怎麼著!案子我要是能破,還要你乾嘛!”
韓大膽兒笑嘻嘻地道:
“彆著急,彆著急,您了這麼大歲數還跟小孩賽的,說著說著就急了!”
老蘇也不置氣,又拿出個玻璃罐。罐口蓋著蓋子,裡麵是半瓶子粘稠的液體,還有一些絮狀物和一些殘渣。韓大膽兒不明所以,伸手接過就擰開了蓋子,隻聞一陣惡臭撲鼻而來,聞之幾欲作嘔。
“哎呀!裡邊是嘛玩意兒!”
老蘇道:
“那是胃液!死亡時間最遲那具屍首的!”
韓大膽兒乾嘔幾下,蓋上蓋子道:
“您了怎麼不早說呢!齁熏人的!”
“誰讓你手這麼快!我來得及說麼!”
韓大膽兒看看那胃液,竟然是淡綠色的,便問道:
“這裡麵有嘛,怎麼是綠的呢?”
老蘇道:
“不知道是吃什麼染得,具體我也不知道,那些殘渣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看不出是嘛,你還是拿走找地兒化驗一下吧!”
韓大膽兒道:
“怎麼還找地兒,咱總局不是就有化驗所麼!”
老蘇道:
“廢話!都定了是溺斃,那還驗嘛呢!總局化驗所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罐子東西,排隊化驗你就等去吧!屍首爛透了,還沒排到呢!”
韓大膽擰緊了罐子,找了個兜子裝起來。老蘇又拿出一件東西道:
“還有這個,也是在他胃裡發現的。”
韓大膽兒道:
“您還不一塊兒拿出來,還分著給!”
他接過來一看,隻見這東西,是個指甲蓋大小的,水滴形的物件。很輕,顏色發青白,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
老蘇道:
“這好像是什麼動物的牙,你讓人順道也驗驗吧!”
韓大膽兒找了張紙包好了,揣進懷裡,這時候伸手一摸摸到懷裡的手絹,忽然想起,手絹裡還包著,早晨從屍首指甲上刮下來,木片一樣的碎渣,於是趕緊掏出來拿給老蘇看看。
老蘇接過來放在燈下照照,又放在鼻子前聞了聞,說道:
“這是藥材,是當歸的碎渣!”他本就是中醫世家,藥材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
韓大膽兒覺得更奇怪了,難道這凶犯還真是個大夫?一個身高八尺,單手能掐死活人,又會邪術妖法的大夫?天津衛能有這樣的人麼?
可轉念一想,天津衛九河下梢專出奇人。南市三不管藏龍臥虎,奇人異士紮墩兒,像什麼拉洋片的大金牙、練彈弓的孫玉清、一扒拉就掉的痦子劉、賣布的白傻子等等比比皆是,或占一絕或占一怪,說不準真有那麼個會邪術的特大個兒大夫!
韓大膽兒卷起屍檢驗狀塞進兜裡,這時要交回所裡的。他又把老蘇開的另一張屍檢驗狀,貼身揣進懷裡,蓋上屍首,陪著老蘇回他那屋裡喝酒。
韓大膽兒晌午吃爆肚就沒少喝,所以這會兒實在不敢多喝了,陪著老蘇邊喝邊聊,直到晚上十點多,才拎著裝證物的兜子,告彆老蘇騎車往家走。
過去人睡得都早,這工夫除了三不管,其他地方早都吹燈睡覺了。此刻夜深人靜,燒紙祭祀的、辦道場的也早都歇了,自行車騎出來,四下裡就一片漆黑。幸好他在老蘇那借了個水月燈,這才勉強照著亮,騎到有路燈的大路上去了。
韓大膽兒有點酒勁兒上頭,晃晃悠悠地騎著車,低頭見車把上,掛著那兜子證物,就想著明天到哪去找個化驗所,驗驗證物。
這時候忽然一陣旋風刮過,吹飛了路邊祭掃的紙灰,漫天紙灰飛散,還裹著幾片沒燒完的紙錢。朦朧間,見不遠處黑暗裡亮起一團鬼火,火光幽藍形似骷髏,韓大膽兒揉揉眼,卻見那團鬼火忽地不見了!
韓大膽兒上學時學過,墳地附近的鬼火,其實就是磷火。人體的骨骼裡還有不少磷酸鈣。人死了之後,屍首爛在地裡,發生化學反應。磷化為磷化氫,這磷化氫氣體,燃點很低,接觸空氣溫度稍高,就能自行燃燒。
可眼前那磷火一般都是一團或者一片,不可能有形狀,更不能像是個骷髏頭的樣子!
這時一陣淒婉的哭聲,隨著微風傳來聲聲入耳。此時四下無人,這哭聲哀怨異常鬼氣森森。韓大膽兒雖然不信鬼神,但這聲音聽來也讓人有些發毛。
就見身側十步開外,有個長發披肩的身影,背對韓大膽兒坐在路邊。這人身形消瘦像是女子,她身著白衣白裙,渾身重孝,可這大半夜的,哪家的女人會在這哭喪呢!
韓大膽兒忽然想起,最近天津衛鬨鬼的傳說。他從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於是壯起膽子,朝那全身素縞的女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