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韓大膽兒自小就討厭耗子,念了洋書之更清楚耗子還會傳播鼠疫病菌,中世界歐洲的黑死病流行,就和耗子脫不了乾係。所以每每見了耗子,便即打死,絕不姑息。
即便民間把五仙傳的再怎麼神乎其神,也不過就是些蛇蟲鼠蟻,走獸畜生,要說這些東西能有靈性,韓大膽兒更是決計不信。他心中料定,群鼠搬倉,幕後定有黑手。
所以追趕上群鼠之後,韓大膽兒便腳步稍緩,想要跟在後麵敲個究竟。陸鬆濤是個老江湖,自然也懂這些道理,所以也同時身行放緩,在後麵跟隨。
群鼠不多時,不走大街專挑小巷,不多時已經追上前麵鼠群。隻見前方黑壓壓一片耗子,有的六七隻,有的十數隻,都各自結成鼠隊,馱著無數珍玩寶物,向著一個方向快速行進。
這些鼠群,隊列有法,行動有序,深通群體行進之道,每到狹窄處便即收緊隊伍,最窄處隻一隊隊通過,先後有序絕不搶行。寬敞處便大隊通過,也不浪費一處空缺。
雖馱負重物,但群鼠步伐甚輕,竟不發出絲毫動靜,也無叫聲嘶鳴,隻如無聲的黑色潮水,浮托著眾多珍寶,不斷向前席卷而去,偶有碎石枯枝,崩飛折斷之聲,在靜夜中顯得十分清脆響亮。
十冬臘月,又是中夜時分,大街小巷廖無人跡,否則若百姓見到群鼠如潮的駭人景象,真會被嚇得膽戰心驚神魂激蕩。
群鼠在胡同黑暗處穿行多時,繞老城外北行,過北營門後上橋過河,然後從胡同間穿行,直奔東於莊。東於莊後再往前不遠便是江蘇義地,除此以外則是大片荒地,是不是有零星墳塋古樹,顯得淒涼荒僻。
天上皓月當空一片明亮,一過東於莊更是荒無人煙,鼠群也再無顧忌,加快速度朝著遠處一片古樹奔去,真賽驚濤駭浪一般,翻騰不定水波相疊,頃刻間湧進樹林。
此時天寒地凍樹木枯槁,數十株參天古樹,葉已落儘徒有枯枝。雖是如此的,但古樹成林,枝杈枯敗相互交疊,依舊密如蛛網,黑壓壓的便賽大團黑紗薄網,顯得紛繁繚亂。枯樹枝杈上落了不少烏鴉,見群鼠鑽入林中,卻並未驚飛,必是對此早已習慣。
韓大膽兒和陸鬆濤見群鼠湧入林中,怕驚動烏鴉群鼠,便展開輕功無聲無息地緊隨其後,一入林中即刻隱身樹後,伺機慢慢靠近,並偷眼往林中看去。索性樹木雖然高大紛亂,卻林子卻小,隻有十幾二十株古樹而已,一眼便可看儘。
隻見此時群鼠彙聚,在林間一片三丈見方的空地上。空地中央有個土丘,遠遠看去好像是個墳包,土丘前橫倒著一塊條石,像是那孤墳的石碑。待湊近些看時才發覺,那並非土丘,而是用磚壘砌的一間低矮小屋。不過年深日久,磚牆兩側被黃土覆蓋,遠遠看去成了個土丘。
這小屋很矮,不像是給人居住的,成人住進去需彎腰低頭才能進入。且看那大小不過能容一張小床,再容不下其餘他物。此時雲散月明,月光照降下來,見那小屋頂上竟有簷脊屋瓦,顯然是個屋頂,隻不過與尋常人家屋頂不同,簷角微微上翹,更似廟宇道觀。
再仔細觀瞧,卻見小屋正麵黑洞洞的並無門窗,門口那青石並非石碑,而是個條狀青石香爐,隻不過風雨侵蝕,青石朽壞破爛,已經不具香爐之形。原來這竟是一座小廟。
天津衛庵觀寺廟眾多,庚子年後淪為九國租界,更多了不少西洋教堂。光是老城裡內外,就有寺廟道觀大小二百餘座。天津衛全境,大小廟宇道觀更是不計其數。遠近城郊的確也有些零星廟宇,這倒不足為奇。
韓大膽兒也見過不少路邊土地廟,廟宇甚小,高不足腰胯,闊不過一人,隻有個簷脊,三麵小小矮牆並無門窗,矮牆簷脊下立著一尊小小土地神像,臉朝外被三堵矮牆半圍著,廟前擺著個石頭香爐,常常插著兩股香燭,擺著些許貢品。這種路邊小廟隨處可見,也不稀奇。
眼前這小廟卻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看不出是供神的,還是住人的!
隻見群鼠全都圍在小廟四周,隻把馱負的珍寶物件擺在地上,然後所有耗子都聳立身子,提起前爪坐在原地,一圈圈整整齊齊,排成圓形隊列,每隻都麵向小廟。
這場麵整齊劃一,著實驚到了,遠處窺探的韓、陸二人。
忽然群鼠一起抬首發出一陣尖利的嘶鳴,這數百生嘶鳴幾乎同時發出,連城一片如同一聲。叫聲忽發,樹冠群鴉瞬間被叫聲驚飛,丫丫嚓嚓在空中盤旋亂叫。
群鼠齊喚叫聲齊大,但叫聲被枯林所阻,聲雖巨大所傳卻不甚遠,隻韓、陸二人,被震得耳膜生疼。
忽然黑洞洞的小廟中,換不走出一人,這人身披麻衣頭戴灰帽,身高不足五尺,像個十一二歲的孩子。此時雖朗月當空,這孩子卻的頭臉卻隱在暗處,隻一對眸子異常明亮。群鼠見他現身,嘶鳴立止,頃刻全都俯身向下,似在跪拜。
那孩子輕輕揮手,手中忽地揚起一陣沙塵灰霧。灰霧在半空化成圓弧,灑落群鼠頭頂。群鼠立刻喜不自勝,在原地一陣雀躍,眨眼間便全都消失不見,杳無蹤跡。
韓、陸二人見狀,無不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