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聲慘叫打斷了老田話頭兒,“砰”的一聲,一個人影摔在地上,卻是個中年漢子。這人似乎受了驚嚇,摔在地上,向後倒爬,眼睛死盯著胡同黑暗處,口中不住喝道:
“妖怪!妖怪!狐狸精!彆過來!彆過來……”
韓大膽兒看那人身形外貌,竟是剛才那抽煙人!
這時老田見了這抽煙人去而複返,也頗感意外,眼神遊移不定,渾身直冒冷汗。
韓大膽兒朝著抽煙人眼望的胡同看去,見兩點碧幽幽的火光亮起,一團赤紅色毛茸茸的小小身影,從遠處走來,鼻中聞見一陣淡淡的狐騷味兒,立即暫閉呼吸,伸手在臉前一扇,掌風到處,頃刻將那股味道揚散。
他衝著黑暗處喝道:
“葉靈!彆裝神弄鬼了!快出來吧!”
忽然青影一晃,一個身形婀娜的少女從屋頂躍下,正是小狐仙葉靈。遠處胡同中那碧綠雙眼毛茸茸,就是她馴養的那隻小狐狸。
韓大膽兒冷著臉道:
“你怎麼在這?大半夜的又去偷什麼了?!”
葉靈原本笑嘻嘻的,聽他這麼說撅起小嘴道:
“誰偷東西了!我是特意來給你幫忙的!要不是我你抓得住這家夥麼!”
說著扔過來一個包袱,卻正是老田拿來交給抽煙人的那個包袱。
韓大膽兒打開包袱一看,裡麵一團團黑黝黝的東西,分彆都用油紙包著,軟軟的像是藥膏子,湊近一問帶著點微酸,卻原來是煙土!煙土就是大煙,也就是鴉片膏。
原來老田遮遮掩掩的半夜出門,卻是和人接頭,出手這批大煙。老田見韓大膽兒起獲了大煙膏,頓時垂頭喪氣,委頓不堪。
南京政府成立之初就立法禁毒,早就頒下法令,嚴禁販賣鴉片。雖然各地依然暗中販運鴉片,街麵上也有不少私開的煙館。在眼下這種社會環境下,禁毒令也不過是一紙空文。
官麵上對待這種事,也是民不舉官不究,偶然有哪個倒黴撞在槍口上,若是有勢力的,花點錢疏通疏通,不但販運鴉片的人沒事兒,連貨也能一並討回來。可要是沒勢力沒背景的,那就直接抄沒了鴉片,當事人管個一年半載,額點錢最後也就放了,在當時不是什麼死罪。
韓大膽兒押著老田和抽煙人,葉靈抱著小狐狸,也跟在後麵。那抽煙人神誌不清,嘴裡喃喃自語,還一直道又妖精,被韓大膽兒提綹著,往回走。到了南市那片胡同,韓大膽兒順帶把小旅館裡衝盹兒的範統叫起來。
範統看見韓大膽兒身邊,跟這個美貌的小姑娘,兩眼珠子都不夠用的,葉靈一笑燦若桃李,範統看得骨頭節兒都酥了,兩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樣,走路都發飄。
幾人一並來到老田家裡。韓大膽兒見老田家的院子不大,院子中間墁了一窄條磚頭路,兩邊則都是土地,天暖時應該種了不少各色花卉。順著牆邊堆了些長長短短的木板,老田說這些木板是用來修房順便蓋個雨廈子。
韓大膽兒在院中細細查問老田,可老田卻閃爍其詞,一會兒說不知道這包袱裡是什麼,一會兒又說包袱是撿的。他從來不敢刑訊逼供的事兒,可範統是見了慫人就壓不住火。加上葉靈這個美貌的小姑娘在旁邊,範統有意顯示自己,上去左右開弓先給了老田二十個大嘴巴,打得老田順嘴流血,直學羊叫。
可彆看老田挨了一頓嘴巴,可就是死鴨子嘴硬,打死不招。範統見老田死寧,於是把目光轉向抽煙人,這時葉靈解了催眠攝魂術,抽煙人這才逐漸清醒過來。剛明白怎麼回事兒,就見眼前站著倆穿官衣的,老田則站在一邊,手捂著高高腫起的兩頰。
抽煙人也是常年在街麵兒混的,登時就明白了怎麼回事。範統一臉壞下,擼胳膊挽袖子,揪起抽煙人脖領子,掄胳膊就要扇巴掌。抽煙人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連連擺手道:
“副爺!慢動手!您了隨便問,我是知無不言!”
抽煙人知道,販運鴉片雖然從官麵兒上講罪名不小,可實際上不算什麼大事兒,最多罰點錢關兩天,更何況自己後台煙館,是醉金剛倪二爺的產業,就這點煙膏子,根本不叫事兒。
抽煙人在一邊老實交代,韓大膽兒見老田站在院子裡,卻總堵西屋的門口。西屋房子不大,看著很是破舊,門前處堆放著不少雜物,老田好像是故意用身子遮擋那堆雜物。他趕緊上前拉開老田,扒拉開門前雜物。
推門進去,赫然見月光灑地,這屋子的房頂卻破了老大一個洞。月光照降下來,屋中地麵沒有墁磚,全是和院中一樣的土地,隻是土地發黑,帶著點酸味兒。角落處有個爐子,上麵坐著大鍋,鍋裡有不少像是漆黑的油脂殘渣。地上有些乾花瓣,顏色繽紛豔麗,卻是罌粟的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