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從一早開始,預備隊的孟威就在調集人手,裡外布置。今天是年初六,昨天是破五。總廳裡除了過年輪流值班的警察,放假休息的警察,除了韓大膽兒和幾個老警察,其他大部分已經回到總廳上班。
自從韓大膽兒被調到總廳,孟威就恨得牙根癢癢,他和三所的李禿子不一樣,李禿子是個隻會欺上瞞下的廢物,還和外麵的匪類勾結。孟威卻是實乾派,出警抓人,破案追贓,從不含糊。但是自己乾了這麼久,卻不如梅本事的手段高明,梅本事半點本事沒有,卻靠著手下爬到了總廳偵緝科科長的位子,後來又得了韓大膽兒這個乾將,更是如虎添翼,在總廳都能橫著走。
孟威和韓大膽兒原也沒仇沒怨,但幾次接觸,韓大膽兒卻他卻一點好臉沒給,其實韓大膽兒起初真不是故意的,隻是覺得孟威這人有點霸道,所以不願意結交。一來二去孟威也恨上了韓大膽兒,積壓在心裡的妒忌,讓他恨不得把韓大膽兒除之後快,但他可不傻,也知道自己乾不過韓大膽兒,所以除了平時冷嘲熱風幾句,一直都在等一個機會。
今天這機會算是來了,孟威心裡暗自慶幸,幸虧韓大膽兒昨天沒來,才讓自己有了充分的時間準備。現在手裡有了這批煙土做物證,又威逼利誘嚇唬老田,讓老田當證人,這大好的機會隻要把握住,就能把韓大膽兒一擼到底,以後再也沒人在自己眼前礙眼了,至於梅本事,沒了韓大膽兒當幫手,用不了多久,也得被領導投閒置散。
孟威把人證物證直接交給廳長,梅本事這次一反常態,雖然也幫韓大膽兒說了兩句好話,但是卻沒有力保。孟威其實也明白,之前韓大膽兒得了南京政府的嘉獎,極有可能會被廳長重用,早晚有一天會爬到他頭上,到時候他一樣也是湯圓不叫湯圓白丸(玩)兒。
如果這次韓大膽兒被定罪,憑著以前的功勞,最多就是一擼到底,那時就威脅不到梅本事的位置。到時候梅本事再求情保他,更能讓韓大膽兒心中感恩戴德,以後任他差遣,可以說一舉兩得。
廳長和幾個領導,起初並不相信,但看了物證人證,這事兒又說的有鼻子有眼,就信了幾分。證物室那筆臟狂和珠寶贓物,廳裡的幾位領導早都垂涎已久,要真是韓大膽兒乾的那,那絕饒不了他。
就算真不是韓大膽兒乾的,這小子平時太過囂張,再加上之前英租界工部局投訴韓大膽兒的事兒,也讓廳長十分頭疼。借機殺一殺他的氣焰也是好事兒,所以領導才同意搞出這麼一出。
孟威到最後都沒想到,他信心滿滿地想整死韓大膽兒,可韓大膽兒毫發無損,自己卻生生丟了性命,被人一槍釘死在羈押室中。直到他咽氣的最後一刻,他看著開槍殺死自己的凶手,卻一臉茫然詫異,隨著瞳孔中消失的生氣,眼神中除了憤怒,更多的卻是不解。
正月初六這天,雖然寒風依舊,午後陽光卻甚溫暖。天津警察總廳食堂,今天晌飯吃的是餃子,個人都足吃了一頓豬肉白菜餡兒的餃子。有的喝茶,有的小憩,有的看報聊天,晌午嚴峻凝重的氣氛此時卻蕩然無存,隻有真偵緝科裡,尤非張彪幾人,愁眉不展,都在為韓大膽兒的事憂心忡忡。
這時,隻聽樓裡“砰”“砰”兩聲巨響,這是還在年裡,放鞭炮二踢腳的隨處都有,所以總會是不是傳來幾聲炮仗響,起初大家都以為是有人在院裡放二踢腳,可隨後就有人意識到,那兩聲巨響並不是炮仗,而是槍聲,而且這槍聲就是從總廳樓裡傳出的!
尤非抓起正在往嘴裡塞餃子的範統,和張彪李環幾人,趕緊跑出偵緝科,卻見樓道裡幾個警察正朝著二樓跑去,為首的是孟威手下忠心的三個跟班,馮勤吳壽和羅小良。
尤非等人也緊隨其後,來到羈押室門外,這時羈押室大門正對著的走廊窗戶大開,一陣陣北風從窗外灌進樓道,瞬間帶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
忽然,羅小良指著羈押室的門叫道:
“快看門上有個槍眼兒!”
馮勤也指著大門偏下道:
“這也有個眼兒!血!是血!”
門上兩個槍眼中,正有血跡滲出!
吳壽四下張望,突然問道:
“孟頭兒呢?”
眾人聞言也四下張望,這時廳長、副廳長和幾位領導也都趕到了,他們聽到槍聲怕有危險,身邊還帶著幾個荷槍實彈的警察,可人群中卻偏偏不見了孟威!
眾人閃到一旁,把廳長和幾位領導讓到門口。
廳長問道:
“哪裡的槍響?”
羅小良和馮勤指指羈押室,廳長忙道:
“快把門打開!”
吳壽趕緊用力推門,可一推之下,這扇門卻鎖得死死的!
廳長道:
“鑰匙呢!快拿鑰匙開門!”
馮勤道:
“鑰匙在孟威孟頭兒手裡!”
廳長道:
“孟威人呢?”
眾人又四周張望一陣,但就是不見孟威身影。
這時馮勤一臉憂色,指著羈押室的門道:
“孟頭兒……不會在裡麵吧!”
說著幾人猛地拍門,衝著門裡呼喚孟威。尤非張彪幾人,心中也在擔憂韓大膽兒在羈押室中是不是遇到了危險,也跟著呼喚韓大膽兒。
廳長見喊了幾聲裡麵卻沒反應,對站在後麵的總務科長道:
“備用鑰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