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接近舊曆新年, 外環就越空。整個東城突然之間變得安靜下來,路邊光禿的枝丫和掉落的枯葉帶著這個時節城市特有的蕭索。
從上空往下俯瞰,就像是一隻龐然大物準時進入了休眠期。
不過內環的年味還算濃厚。
大年三十前一天, 東城迎來了近幾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短短兩個小時就在路上墊起了指節深的厚度。
對岑景這種已經忙碌了將近一年的人來說,這樣的節假日是難得的清閒日子。
三十那天一大早,岑景準點起床,順帶給自己做了個早飯。
麵包雖然烤糊了, 勝在味道還行。
回複著手機裡公司裡的人和亂七八糟的祝福短信, 房間裡放著輕音樂,沙發柔軟舒適, 暖氣溫度適宜。
二衝的消息催了將近一整天。
下午三點又來了一通電話。
“快點來啊。”二衝的聲音很大, “我們今年難得不回老家過年, 我跟你說你今年不來,以後可沒這機會。”
岑景笑了笑,“你們可是新婚頭一年, 我在算怎麼回事。”
“少墨跡。”二衝說:“就圖個熱鬨, 我們自己太寂寞了, 你就當過來陪陪我們。”
岑景知道二衝是怕他一個人太冷清。
但實際上他往常很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春節對不少人來說意味著團聚, 對他來說,和一個普通假期沒什麼區彆。
岑景拗不過他, 最後還是應了。
聽見電話裡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岑景說:“聽見炮/仗聲了,我可提醒你啊, 春節期間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你彆還沒等我來,就先被彆人逮了。”
二衝笑罵:“滾, 隔壁小孩兒放的,你趕緊的。”
岑景在傍晚六點圍上圍巾準時出門。
二衝他們付了首付的房子相對偏遠,岑景開車從二環繞行。
暮色漸漸降臨。
穿過一紅綠燈時,岑景隔了老遠看見路上走的幾個人就察覺到不對。
車子開近了,岑景猛踩了一腳刹車。
“站住!”岑景開口。
他搖下車窗,側頭看了眼幾個人中間的那個,皺著眉出聲:“周周?”
女孩兒和岑景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有些不一樣,這麼大冷的天竟然還光著兩條腿,頭發紮了馬尾,還畫著濃妝。
她旁邊站著的四五個人全是十七八歲的男生。
其中一個全身掛滿丁零當啷各種環的男生看見岑景,轉頭問周周:“這誰啊?”
“不認識。”周周說。
岑景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撒謊。
當初岑景第一次在賀辭東車裡見到她的時候,裝得跟乖乖女似的,轉頭就衝他齜牙。
就算現在很多情況變得不同,但她畢竟還是太小,眼裡藏不住事。
岑景當下就打開車門下車。
嘭一聲甩手關上車門,往車身上一靠,拿出煙盒篤篤在車上敲了兩下,抖出一根銜在嘴邊點燃。
牙齒咬著煙屁股說:“我是她哥,今天算你們倒黴,遇上我。說吧,乾什麼的?”
“我們……”另一個男生說:“我們是朋友。”
這個說話的一看膽子就不大。
岑景畢竟是個成年人,氣場在那兒,他一副要多管閒事的樣子顯然讓十幾歲的人感覺壓力很大。
“朋友。”岑景取下煙跟著重複了一遍,眼神往幾個人身上一掃,“什麼朋友會在大年三十晚上跑外麵聚,都還在上學是吧?一早計劃好的?我不管你們想乾什麼,現在最好老實交代,要麼就麻溜滾蛋。”
幾個人裡最高的那個倒是硬氣。
估計也是帶頭的。
看著岑景說:“憑什麼讓我們走,她都說根本不認識你了。”
岑景看向周周,問了句:“你確定你不認識我?”在女生要開口的那一瞬間,岑景嚴肅臉,“想好再說。”
女生真遲疑了,她看了看岑景,又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
過了會兒,不自覺往岑景這邊挪了半步說:“認識,是我哥。”
當即就有一男生想伸手拽她。
岑景扯了一把女孩兒的胳膊把人帶到自己身邊,冷眼看過去,“你上手試試?趁我現在還不想這個點給人民警察增添麻煩的時候,滾。”
幾個男生多少被岑景嚇住了,互相看了幾眼,拖拽著,一步一回頭快速消失在街角。
岑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原本站在旁邊的女生拔腿就跑。
岑景艸了聲,扔了煙,認命追上去。
岑景在一條河的護欄邊逮住她。
沒好氣:“你跑什麼跑?”
“你追我我為什麼不跑!”
還挺硬氣。
岑景對著她那雙大眼睛,直皺眉,把人抓住了也就懶得多管閒事,問:“賀辭東人呢?”
周周瞪他。
“跟哥結婚的人又不是我,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岑景頭疼,“好好說話!”
岑景記得以前她剛見他時的敵意,所以現在倒也不奇怪。
直接威脅,“看見那條河沒有?你再不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把你扔下去。”
果然女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半個小時後。
岑景陪著她坐在河邊的石欄上,說:“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騙賀辭東說於茜心情不好要陪她一起過年,實際上於茜因為和薑川的問題不想麵對兩家家長,一個星期前就瞞著所有人出國旅行了?”
周周:“對啊。”
“你們可真行。”岑景說。
一個比一個心大。
岑景:“那剛剛那幾個人怎麼回事?”
“就網上認識的,他們知道我一個人,所以說帶我去通宵打遊戲跨年。”
岑景當即給了她腦袋一栗子。
“乾什麼打我?”女生捂著腦袋不滿地看他。
“好好的一張臉畫得跟調色盤似的,叛逆期到了?”岑景都不知道十幾歲的女孩也這麼難搞,“彆人說去網吧打遊戲你就信,你有沒有想過沒撞見我,你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麼?”
她其實見著他們有好幾個人的時候就想過退縮,但她自尊心強,不想在岑景麵前承認。
岑景也沒非讓她低頭認錯。
拿出手機遞過去,“打電話,讓人來接你。”
“我不要!”她猛搖頭,“我哥知道我瞞著他的事兒肯定得生氣。”
她還挺怵賀辭東的,雖然他從來也沒對她發過火。
岑景:“那就隨便打一個你記得號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