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諸，你一人隨我來。”
此刻的他沒了往日的惡朽氣，細細打量倒也有了些人樣。
那渾身酒氣甚至連原本存在的晦氣也蕩然無存，雖說他手上仍有些酒氣留存卻，但他是無比認真對我說這些，他是真要我這麼做……
“明梟小姐，先走吧。”
“這裡依舊處在官道差人的控製之下，縱使靖門弟子也不敢造次。”
“他不會造次，我也不會現在出手。”
讓明梟小姐離開也算是後手一招，我倒要看看他會有什麼驚喜送達？
其他人更不是不敢管我跟他的家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跟他的恩怨。尋常人避恐不及，而我收起殺心跟隨他而來靖門弟子主場。
他讓我看到如今靖門弟子人數眾多的畫麵，可我隻能從他們身邊路過而隻有衰敗的氣息在身邊環繞。
靖門人多心不齊，不散才怪。
“那人說，若是你能放下仇恨，與我重新相認。那本絕學便交於我手，這樣靖門便蕩然無存，隻有三景分家的靖門之離。”
“這事又與我何乾，對一個殺我的人，還有原諒的必要？”
“我知道你現在做大事也隻為殺了我，可之後的事你又怎麼去想，魔刹堂那破地方就是你的歸宿？”
一輩子成入魔人顯然隻會被世道所歧視，強如眾高手也會被歲月侵蝕而變。
父親的話也讓我在想這件事，殺了他也是在之後。他會心甘情願，可我不可能把自己留在魔刹堂成為那受人擺布的棋子。
“眼前的事，我認錯，錯之深遠。”
“我看你便是死了，也不會在我娘麵前像這般俯首認錯。”
“你殺了我，這恨便就解了。可你還有一位妹妹，她不能遭受同樣的命運，那可是你妹妹！”
“我要殺的人，隻有你。你死，這仇，就沒了。”
好像，這也是第一次跟父親說的最多的話。
到底還是沒辦法克服血脈，我的仇要報卻又不是現在，我心中早已撕他無數卻不能就此實現。
隨著他，我涉及到更為陰暗的世界。一種什麼都沒有卻燈火忽明忽暗的陰森感，心一直在嘀咕不是人待的地方卻人氣滿滿……
“爹，你孫兒來了。”
來到其中一間更為陰森的房間，父親在門口就直接稟報來者。
知道要見的人是爺爺後，我卻沒打算摘下自己的麵具。縱使血濃於水的感情仍在，可我身邊這人早已把這關係如同字麵意義上踩個粉碎。
我在任何時候都表現放肆，可在這裡連所謂的放肆情緒都不想出來透透氣，直到裡邊的人叫我一人進來也隻會讓我深感壓迫力湧上全身。
“景諸，看樣子不會原諒才是你最想要的結果。”
“血濃於水，卻傷人更狠。這仇，我非報不可，哪怕是您從中阻撓也算不了什麼。”
“我知你不會原諒他，哪怕他現在有些良心願意改變，可事情一出就已經不是他一人就能解決的。”
爺爺到底是會被歲月吞掉的人，無論他再高強，也抵不過蒼白之發與越發衰敗的容顏。
我能感受到這次分家帶來的反應，一代人的失望與放棄情緒完全成了這次靖門分家災難中最為可怕的結果。
“把手伸過來，身為入魔人的你還是流著景家血的後人。這份感覺，以後就由你傳承吧。”
光是爺爺那衰敗的手在我手中碰了一下就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光是進入眼中的內容就跟那時爺爺所練的劍法如出一轍。
“尋你的道吧。你這一生也有你的道可尋，入魔人的你更明白一些事沒有回頭路。”
爺爺的話終伴隨著屋裡的燈火漸漸暗淡，油儘燈枯又是何等淒涼的收場。
我看到了爺爺常會使出的劍法與曾經的他，而我的目光看著兩者之外，那把染儘鮮血的霸氣大刀。
那一眼，我的命數便與複仇融為血水，變成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