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警官問:“為什麼?”
“上麵綁了□□。”
趙警官忍無可忍,終於忍不住爆出一句:“操!唐韻!我□□媽!”
這人瘋狂程度遠遠大於他們能想象的,一個被仇恨支配三十幾年的人,早就不能稱作是人!是野獸!
“在哪!”手機那端突然傳來聲音,黎言之問:“在哪!”
她現在懂為什麼唐韻讓她選擇了,不是讓她選擇親手抓到唐韻還是救祁蔓,而是選,能接受哪個死在她麵前。
黎言之有刹那的崩潰,她狠狠拍喇叭,鳴笛聲透過手機清晰傳過來,還有黎言之絕望的聲音:“車在哪?”
聽到這聲音,警官鼻尖一酸,不由動容,下意識說:“往海邊開去了。”
趙警官一伸手打警官頭上,黎言之現在這樣,他居然還把消息告訴她,這不是刺激她嗎?
被打的警官一激靈,下意識閉嘴,可已經遲了,黎言之調轉車頭,徑直往海邊開去。
路上暢通無阻,很顯然被清路了,四周停很多的車,不少人下車詢問什麼事,交通警來不及給他們解釋,隻能一個勁的吹笛子,現場一片混亂,黎言之油門踩下去,從交通警旁邊擦過,身後交通警一個勁喊,她視若無睹,徑直開過去。
到一個四岔路口,黎言之眼前飄入一抹熟悉的紅,她定睛看,果然是430,一直緊繃的情緒在這一刻得到放鬆,黎言之差點暈過去,她加速追,後麵警車鳴笛響徹半個天空,伴隨飄揚的雪花,顯得寒冷,四周都是警車,但沒辦法靠近,430上麵有□□,祁蔓還在車上,強製性撞擊停車會引起爆炸,必須讓祁蔓下車才行。
祁蔓坐在副駕駛上,小屏幕裡一跳,裡麵映出人影,唐韻喊:“祁蔓。”
祁蔓沒理她,唐韻看她如此心情更好,她還有心介紹:“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無人駕駛。”
“這麼久,言之應該追上你了吧?她是不是就在你後麵?”祁蔓聽到言之兩個字一直呆滯的表情有變化,她沒轉頭,而是透過後車鏡看到一輛車緊跟在她後麵,是黎言之的車。
祁蔓眼前頓時模糊,她想到黎蘊就躺在她身邊,就倒在血泊裡,她心頭發涼,發疼,如被人緊攥,痛的她全身骨頭都在叫喧。
她怎麼對言之說,沒有好好照顧她姑姑?
“還有幾分鐘啊。”唐韻說:“還有幾分鐘,言之就可以欣賞盛世煙花了。”
祁蔓臉色微變,她低頭,手被捆綁,可以動彈,她試著去撥弄車門,才發現鎖死死的,唐韻看到她舉動笑:“彆白費力氣了,你是不可能打開的。”
“你說言之等會是不是很傷心?”
祁蔓轉頭看黎言之的車,越來越近,這個距離,她會受傷的!
不能讓她過來,或者,她必須下去!
祁蔓想到這開始不顧一切的撞擊車窗,整個車身在急速中晃一下,很快恢複平穩,車窗一點裂縫都沒有,祁蔓不甘心,繼續撞擊,看著越靠越近的黎言之,祁蔓眼角發紅,唐韻看她這麼著急溫柔的說:“彆白費力氣了,蔓蔓,這車以前是你的,防盜性能有多強,你比我清楚。”
是她的,這車是她的,她了解所有性能,肯定有辦法,肯定有,祁蔓轉頭在車裡四處打量,這車和她之前開的截然不同,所有座椅上都看出有刀劃痕跡,裡麵填充物露出來,亂糟糟的,她環視一周,唐韻依舊笑:“彆想了,你的車,現在是我控製的。”
“你?”祁蔓倏而想到什麼,她抬眼看唐韻,啟唇:“你控製的又怎麼樣,你知道430第一個錄入的指紋鎖是誰嗎?”
唐韻麵色驟變,擰眉:“不可能,指紋鎖已經被我覆蓋了。”
“覆蓋?”祁蔓狠狠打擊她:“你不是很了解430嗎?你應該知道,430的車指紋鎖無法覆蓋!”
“那又怎麼樣!”唐韻眉頭皺緊:“現在的時速,你跳車就等於死!何不等會痛快一點呢!”
祁蔓手放指紋鎖上,滴一聲,鎖被打開,祁蔓咬牙:“我就是死,都不讓你痛快!”
她說完迅速打開車門,看眼小屏幕上的倒計時,沒猶豫,立刻跳出車門,身體迅速在地上滾幾圈,身後緊跟的黎言之看到這一幕心跳驟然加速,她瞥眼後麵所有的警車,想也不想打方向盤,整個車身橫著在路上擦出火花,車胎和露麵摩擦發出刺耳聲音,她這個舉動太突然,後麵緊跟上來的警車猛刹車,還是避無可避直直撞在黎言之的車上。
兩聲巨響!
一聲從身後傳來,火光滿天,一聲在祁蔓前麵,黎言之的車被撞翻,她強忍全身骨頭散架的疼衝到黎言之的車旁,往裡喊:“黎言之!”
“言之!”
緊跟上來的警員忙給祁蔓解綁,救護車也趕到,祁蔓喊:“言之。”
“言之。”祁蔓心痛的不能自已,她想打開車門,車門卻被撞扭曲變形,救護人員敲開前麵擋風玻璃,祁蔓看到黎言之坐在安全氣囊後麵,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看到黎言之的腿卡在扭曲的車門邊,被擠壓在裡麵,血肉模糊,鮮豔的紅色頓時從門縫裡鑽出來,滴在積雪的地上,染成一片紅。
祁蔓腦子嗡一聲,耳鳴加重,無數人在她身邊走來走去,有人似要扶她,還有人和她說話,她隻是站在車旁,什麼都不理會,就定定看黎言之。
黎言之似衝她伸手,祁蔓呆滯走過去,從安全氣囊旁邊握住黎言之的手,緊緊攥著。
雪花透過被砸開的車窗飄進來,落黎言之臉上,化成水,落入衣襟裡,似是看不見的哭泣,她手動了下,被祁蔓握的更緊,身邊救護人員想帶祁蔓先上車,祁蔓就直直站在車外,救護人員沒轍,隻好小心避開祁蔓繼續救她。
黎言之轉頭和祁蔓對視,雪落下,在祁蔓肩頭,她很想幫祁蔓撣掉,卻一點力氣都沒了。
意識逐漸消散,在完全消失前,她聽到祁蔓喊:“言之。”
整個世界安靜,隻剩下一聲輕輕呼喚。
言之。
警方鳴笛響徹街頭巷尾,緊張的氣氛感染海城每一處,被迫攔下來的行人看到汽車爆炸臉嚇白了,他們紛紛掏出手機拍下這驚險刺激的一幕,還有黎言之和祁蔓。
沒過一會,這消息如紛飛的雪花,蔓延在網上每個角落,警方迅速攔截消息,趙警官在現場插著腰左右走走,幾秒後他接到電話,聽到手機那端的話後他沉默:“不可以。”
那端又說了句什麼,趙警官按微疼的頭,從警這麼多年,他還是頭次見到唐韻這麼喪心病狂的犯人,也是頭次見到居然不怕唐韻的人。
他沒說話,電話那端突然有嘈雜,趙警官忙道:“怎麼了?”
“進,進去了。”
唐韻正在為祁蔓跳車憤怒,耳尖的聽到後麵有聲音,她轉頭,看到一個熟悉的女人,她迅速說:“彆動!”
黑兮兮的槍口對準黎穗,唐韻眯眼:“你也來了,正好,你妹妹一個人路上會寂寞呢。”
黎穗頭昂的很高,拒絕去看地上那些泛黑的血跡,她往前走一步,唐韻說:“彆動,你再往前一步,我就送你和她團聚。”
“你送啊。”黎穗抬頭,身體僵直,她臉上毫無血色,手腕那處紅色痕跡明顯,顯然傷口崩了,黎穗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錄音盒,她對唐韻說:“知道這是什麼嗎?”
唐韻皺眉,冷聲:“是什麼?”
“你丈夫車禍後求救打的電話,你知道嗎?”
唐韻麵色微變,她當初在趕到醫院醫生已經宣布搶救無效,她渾渾噩噩給丈夫和孩子辦好手續,後來怎麼離開海城都不曾記得,這些電話內容,她不知道。
“裡麵有你丈夫死前對你說的話,你不想知道,是什麼嗎?”
唐韻轉頭看黎穗,眼神毒辣,似是在思考她話裡的真假,黎穗任她打量,站得筆直,隻是目光一直不敢往下看,她怕看了,就撐不住了。
“說什麼?”
良久,唐韻才開口,黎穗說:“我要是這麼輕易就交給你,我何必進來?”
“唐韻,我們就是同一類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唐韻舉槍的手一頓,她往後退兩步,皺眉:“你想要什麼?”
“槍。”黎穗說:“你的槍。”
唐韻轉頭看自己的槍,這裡麵最後一顆子彈,是她留給自己的,年年已經等了她三十幾年,她現在終於可以無憾下去陪她了。
她沒動,沒吭聲,黎穗突然按下播放鍵,裡麵頓時傳來吵鬨聲,還有孩子的哭泣:“媽媽,疼,年年好疼,嗚……”
是年年的聲音!
唐韻刹那愣住,時隔三十幾年,她還是能準確聽出年年的聲音,這個在她夢裡三十幾年的聲音,現在聽到,恍如隔世,唐韻舉槍對自己的動作頓住,卡那裡如槍卡殼,黑色錄音器裡又有新的聲音:“喂,我們……車禍……孩子……”
斷斷續續的男人聲音,虛弱又無力,伴隨孩子刺耳的哭泣,唐韻終於有了動作:“給我!”
“裡麵還有你丈夫想對你說的話。”黎穗說:“不想知道是什麼嗎?”
“給我!”唐韻眼角通紅:“還給我!”
她用槍指黎穗,黎穗站得筆直,手腕的鮮血染錄音器上,和整個房間的血腥氣融合,她說:“開槍,你開槍,我要是死了,這錄音器就廢了。”
唐韻一哆嗦,裡麵年年的哭聲如鋸子,在撕扯她的心,黎穗伸手:“槍。”
她在做交換。
唐韻抬頭狠狠看她,黎穗也怒目看過去,錄音器裡的聲音斷斷續續,在喊唐韻名字時,黎穗立刻按下暫停,唐韻心急如焚,她想也不想往前走,黎穗收回手,咬牙:“槍。”
黑兮兮的槍口正對準黎穗,倏而調轉方向,唐韻將槍交出來,她說:“你不就是想親手殺了我嗎?”
“我給你這個機會。”
她將槍遞給黎穗,剛想去奪錄音器,黎穗對她大腿就是一槍!
噗一聲,鮮血鑽出皮膚,唐韻腿一軟整個人歪斜在地上,她咬牙:“還給我!”
“還給你?”黎穗咬牙:“你做夢!”
“黎穗!”似是沒料她會出爾反爾,唐韻怒不可遏,她嗬斥一聲後看向身邊躺的黎蘊,突然說:“黎穗,你知道黎蘊今天為什麼會去舊彆墅嗎?因為你!”
“啪!”狠狠一巴掌打在唐韻臉上,力道大的黎穗手腕上線全崩了,鮮血直流,唐韻也滿嘴的血,她白淨肌膚上頓時顯出五個手指印,黎穗被打的嗬嗬笑:“不想聽啊,我偏要說,她蠢啊,還以為真的是你,還有你兒子,陶行明,他死之前一個勁的求饒,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
“啪!”
又是一巴掌打唐韻另一個臉上,溫柔的氣質蕩然無存,現在的她狼狽不堪,臉被打腫,腿使不上力氣,她死咬牙:“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
她還沒說,黎穗的巴掌就打下來,唐韻被打的趴在地上,越打越高興,她似是感覺不到疼,就故意說刺激的話讓黎穗憤怒,黎穗雙目滿是怒火,這時候她才敢轉頭看黎蘊,看一次,她就狠狠打唐韻一次,唐韻被打的口齒不清,說話都困難,黎穗看她這副樣子蹲下身體,兩個同是傷痕累累的人,一時間竟分不清誰更狼狽。
“知道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進來嗎?”黎穗眼神褪去憤怒,變的冷靜:“因為我和他們做了一個交易。”
何蘇元的事情,必須要死死壓著,牽扯到黎家的一切,都要掩蓋下去,要被當做塵封的秘密,不得對外透露分毫,她同意了,但要求是,她要一個人進來見唐韻。
唐韻聞言眯眼,似是明白什麼,她想趁黎穗不注意去搶那黑色錄音器,黎穗故意引她放在旁邊,唐韻一開口血水噴出來,黎穗依舊半蹲身體,唐韻咬牙:“你以為這樣我會求饒?”
黎穗將放在一邊的錄音器打開,裡麵重複播稚嫩的求救聲音,一聲聲媽媽我疼如尖刺戳唐韻身上,她臉上被打的紅腫,眼睛也透紅,如血絲,恐怖,猙獰,她咬牙:“黎穗!”
黎穗冷臉蹲在她身邊,抬眼看黎蘊,腦中閃過無數畫麵,最後剩下一個,那天她在病房裡,外麵雪花肆意,黎蘊坐在她病床前,神態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和溫和,她收起一切鋒利爪子,轉頭對她說:“走出來吧。”
“走出來,你就好了。”
她走出去了,黎蘊卻永遠留在那裡。
黎穗仰頭,淚順臉頰滑過,落在地板上,濺起水花。
她對黎蘊的感情早就在一次次爭吵裡消失了,可那天看她坐在病床前,平和的神色,和從前一樣的側臉,說著安慰的話,她突然想,也許,她可以試著走出來。
可那樣的想法是短短一瞬……
唐韻沉陷在錄音器帶來的刺激裡,她捂著頭,發瘋似的扭動身體,然後趁黎穗不注意從懷中掏出一把水果刀!
刀鋒冰涼,閃爍寒光,她想也不想往自己胸口插過去,快到衣服時一隻手狠狠攥住刀尖!
鮮血順手腕留下,黎穗咬牙:“想死?”
唐韻血流很多,身體早就沒什麼力氣,剛剛不過抵死最後一搏,還被黎穗抓住,她想抽水果刀,黎穗卻猛地從她手上拿過,一用力,插在唐韻另一隻腿上!
冷汗簌簌,落在臉上那些傷口處,如鹽巴澆在上麵,火辣辣的疼,唐韻臉上頭次出現微恐神色,黎穗冷聲說:“唐韻,你總以為你丈夫和孩子去世那天,是你噩夢的開始。”
“你錯了。”她拔刀,唐韻身體一挺,腿因為條件反射動了下,似是不由控製,黎穗將刀扔在一邊 ,用手按唐韻流血的傷口,掌心濕潤,她卻麵無表情,很冷漠的靠近唐韻說:“從現在開始,才是你噩夢的開始。”
“故意傷害罪,你說,我會判幾年?”
錄音器裡年年發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伴隨男人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說話聲,唐韻生生打個哆嗦。
她不怕死,她怕死不了!更怕在死前一直聽這些求救,比死不了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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