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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弦說要離開,說得容易,可實際上,他們又在此徘徊了好幾日,仍舊離不開這四處黑氣的地界。
沈知弦越來越抵抗不住魔氣的影響和侵蝕,晏瑾原本一天隻需給他渡一兩次靈力的,到後來每隔幾個時辰就得渡一次。
就算是這樣,他也難以抵抗那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疲倦,到最後,他連走都走不動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晏瑾一言不發地將他背起來走。
沈知弦勉強保持著岌岌可危的最後一絲清醒,雙手環過晏瑾的脖子,在他胸前艱難交握著手,腦袋靠在晏瑾頭邊。
霧氣無聲無息地,漸漸濃了起來,遙遠處,又隱隱約約地響起了清冽悠然的歌聲。
“阿瑾……”
晏瑾正背著人仔細辨認著道路,走得飛快,不提防沈知弦忽然低低地在他耳邊喚了聲,“你有沒有聽見……歌聲……”
歌聲?
晏瑾略略放慢了腳步,凝神細聽,果不其然,有隱約歌聲從遠處傳來。
沈知弦的視線渙散起來,他精神不濟,迷迷糊糊地靠在晏瑾背上,竟是下意識地跟著哼唱起來:“……”
歌聲不知是在唱什麼,那是一種神秘的、古老的語言,帶著悠然的韻味,沈知弦也聽不懂,但他本就擅長於模仿,跟著小聲哼唱著,居然也學了七八分像。
他的聲音沒有遠方那歌聲那麼清冽,要更輕柔溫和一些,小聲喃喃時帶著一點虛弱的尾音,像一根小鉤子,一下子將晏瑾深藏在心底的某些記憶給勾了出來。
情緒翻湧了一瞬,晏瑾眼神深了深,加快了腳步,繼續往前走。
越走越快,霧氣越來越濃,前方的路一點都看不清了,許多聲音開始在霧裡此起彼伏地響起。
有最開始沈知弦見著的那個灰袍男人的聲音,也有前幾日贈果子的那個黑袍男人的聲音,更多的是陌生的聲音,一聲聲地重複著。
“怎麼要走了……”
“這裡多好……”
“寶物很多呢,一起留下來吧……”
“留下來吧……留下來吧……”
“和我們一起啊……”
聲音太嘈雜,掩住了遙遠的歌聲,沈知弦茫然地住了口,開始不安地躁動起來。
他難受地在晏瑾背上動來動去,晏瑾感受到了,緊緊托著他的手鬆也不敢鬆,一聲聲地喊“歲見”,想讓他清醒過來,然而沈知弦對他的話恍若不絕,掙紮著要落地,要去那些濃霧裡,要與“那些人”一起留下。
他正掙紮著,忽然一道略顯僵硬生疏的男聲響起,就在他耳邊,生硬地學著那遙遠的歌聲,小聲地哼唱著。
沈知弦漸漸地停止了掙紮,茫然地啊了一聲,聽著那歌聲,不知怎的就平靜下來,靜靜地聽著。
晏瑾僵著一張臉,艱難又努力地回想著那個調子,那些個古怪的字音,磕磕絆絆地一邊哼唱,一邊飛快地穿過濃霧往前走。
他的聲音,對沈知弦來說,充滿著安撫的力量,像一道無形的屏障,為沈知弦隔絕了外界幽魂們的惡意。
沈知弦渾渾噩噩中,隻覺渾身忽冷忽熱的,非常難受,他怔愣了半晌,忽然就覺得超委屈,下意識摟緊了晏瑾的脖子,委委屈屈地在他耳邊小聲哼唧:“阿瑾,難受……我難受……”
晏瑾以往所見的沈知弦,有清冷的、溫柔的、灑脫的、肆意的,他從未見過沈知弦這般委屈可憐的姿態——就算是之前在清雲宗,沈知弦心疾發作時,也未曾有過。
他腦子轟地一聲,一團火在裡頭炸開燃燒,燒得他渾身都發燙。
濃霧裡的東西見光憑聲音不能留下他們,漸漸地走出許多人影來,或者說,都是些骷髏頭黑氣身,帶著滿身惡臭地圍堵過來,要將他們倆徹底留下,與他們作伴。
晏瑾一手托緊沈知弦,另一隻手就拔出了腰間長劍,眼底紅光浮現,森然而陰鷙,他冰冷了神色,毫不猶豫地就出了殺招。
狠戾的劍氣將骷髏與黑氣都攪得粉碎,各種淒厲的慘叫聲響起,濃霧瘋狂地退散,露出了前頭霧狀的屏障——他們終於找到這詭異地界的邊緣了。
靈氣海深處,那禁錮著一抹赤色的禁製又裂開了一些,絲絲縷縷的黑氣在靈氣海裡遊蕩地越發快活。晏瑾深吸一口氣,拚儘全力,反手又是一劍。
轟然一聲巨響,那霧狀屏障寸寸龜裂,終於露出了另一個地界的樣貌。
山清水秀,鳥語花香。
沈知弦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隻一聲聲哼唧著晏瑾的名字。
晏瑾背著他,大步地衝出了身後那困了他們許多日的地方,略略掃一眼四周沒什麼危險的東西,立刻就將沈知弦反手帶入懷中,死死地摟住,力氣之大,像是要將他整個人都揉進骨血裡。
“我在……”他的聲音有些奇異的顫抖,他附在沈知弦耳邊,沈知弦每喊一聲,他就要接一句,“我在……歲見,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趕上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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