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醫院門口,許晗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低垂著眼到了五樓的專屬病房。看到來的人是許晗,守門的警衛員沒問什麼便將她放了進去。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穿著病服頭發花白的老者,此刻正側首望著窗外的景致,留給旁人的側臉麵色蒼白,還有深深的疲態。
“爺爺。”許晗摘下墨鏡,輕輕地喚了一聲,遲疑的口吻似乎怕驚擾到老者。
聽到門口的喊聲,老者慢動作地轉過頭,對上許晗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是貝貝來啦。”
沒有一絲一毫的隔閡與譴責,一如既往的親昵、慈愛,許晗卻覺得滿滿的酸澀溢在眼中落不下。暗暗吸了口氣,邁步走到擺放花瓶的桌旁拿下上麵的鮮花,一邊笑著回道:“爺爺最近感覺還好嗎?”
“挺好的。”
把自己帶來的鮮花換上,許晗轉身看向病床上的老者。離得近了,才發現病服包裹下的身體已經變得極為消瘦,即使臉上笑著,也掩蓋不了那雙逐漸渾濁的眼眸。看著儘顯老態的許老爺子,許晗覺得心口堵得慌,爺爺他,是真的老了,而促使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她這個不孝孫女。
儘管精神大不如前,許老爺子還是一眼看出許晗的神情變化,伸出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快過來讓爺爺看看,好看的:。”
許晗的笑容多了幾分勉強,腳下幾步走到看護椅上坐下。坐定後,許晗一轉頭,瞥到了許老爺子拿在手上的報紙,臉色微地一變,伸手就要把報紙扯過來,結果又似想到什麼,頹然地垂下手,一臉灰白地彆過頭不敢去看許老爺子的表情。
低低的歎息響起在耳邊,接著,熟悉的觸覺從頭上傳來,許晗愣愣地抬起頭。
許老爺子注視著自己一手寵著長大的孫女,心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沉重過,不由暗問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嬌寵害了孫女,也害了許家。隻是,有些事明知道是錯誤,也隻能一錯再錯,他許家的孩子再驕縱不惹人喜,那也是他從小護到大的,容不得旁人欺淩。
“貝貝,爺爺是老了,但是,隻要有爺爺在,絕不會讓你受委屈,哪怕是舍了我這張老臉!”
這一刻,許晗仿佛又看到了過去那個她引以為豪的爺爺,精神飽滿,目光銳利,隻要說過的承諾就沒有失信過。但是……
許晗低下頭眨了眨眼,強行把眼中的淚花逼回去,再抬起時,麵上一派平和,搖頭說道:“爺爺,已經夠了,不要再為了我讓許家遭受更大的災難。這一次,是我錯了,讓許家蒙羞了,我……”
看到素來驕傲的孫女低頭,許老爺子閉了閉眼,心中湧起一陣無力,還有一股無法發泄的怒火。
“爺爺,我給你削隻蘋果。”
“好。”
走出醫院,許晗一改在老者麵前的乖巧,神色扭曲地盯著從病房帶出的報紙的頭條——驚爆!豪門千金吸毒,夜生活放蕩,張手把報紙撕了個粉碎扔進附近的垃圾桶。
一周之後,許晗一身黑衣佇立在墓地林園中,雙目死死地看著墓碑,貼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此時,正值四月天,四月的天說變就變,不一會,淅淅瀝瀝的雨從天而降。許晗卻對周圍的變化察無所覺,眼角滑下的淚痕在雨水的衝刷下,漸漸地分不清上麵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爺爺,不孝孫女來看你了。”雙腿騰地跪下,許晗伸手摩挲著墓碑上的刻字,聲音帶著不可抑製的抖音和哭腔,“都是我害了你,全都是我的錯。當初我就應該聽你的話放下,是我不爭氣,明知道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要去爭去搶,我後悔了,你回來好不好……”
忽地,“踏踏踏”的腳步聲響起在身後,伴隨著一道冰冷沒有感情波動的聲音:“許晗,這就後悔了?”
“孔慶航!”許晗轉頭憤然地看向出現在身後俯視著自己的男人,站起身往陵園外麵一指,大聲喊道,“你怎麼敢來!你給我出去!”
“許老爺子也是我敬佩的老者,我當然要來送他一程。”頓了頓,孔慶航不緊不慢地回答許晗的質問,“我為什麼不敢來?如果你是指氣得老爺子醒不過來的事,就怨你自己吧。沒有你的意氣之爭,就沒有如今的許家,許老爺子也不會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