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片刻後,就有兩個藥童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這兩個藥童儘管還小,可腳步穩健有力,眼神明亮有光,可見他們內力不低,至少在他們這個年齡裡算是很高的了。
司空摘星:‘沒想到啊。’
他正要細思,那兩個藥童就說起話來。
“這扇窗子被開過,那賊人怕是從這邊逃走了。明月,咱們要追過去嗎?”
叫明月的藥童道:“不必。他既是碰過了這屋子內的邊邊角角,若是得不到解藥的話,必定沒了活路。”
另一個藥童道:“就怕萬一。明月,咱們還是去寶庫確認一番吧。”
明月道:“好吧。哎呀,清風你彆著急,先生不是吩咐過了嗎,無論白天黑夜過來這邊,都得先點著這盞燈。”
另一個藥童原來叫清風啊。
清風漲紅了臉道:“我記得的!”
像隻貓般趴在樹上的司空摘星:‘懂了。那是解-藥。’
司空摘星留意了下那盞燈被點亮後的光影,判斷那到底是第幾盞燈,接著他有側耳凝目地留意起了清風、明月兩藥童接下來的動靜。看他們掀開了掛在牆上的一幅畫,又對著鎖幾橫幾豎,那鎖便應聲打開了。兩藥童隨後就推開了門,進去了裡麵查探了片刻,發現沒有少任何東西,這才開心地走了出來。
接著還討論著那賊人怕是知道自己中毒了,這才嚇跑了,真遜啊。
隨後,兩個藥童熄了燈,走了。
司空摘星假模假樣地感歎道:‘這倆小鬼內力不低歸不低,可還是涉世未深啊,可惜了。’他司空摘星才不遜呢,好嗎。
等裡麵沒了動靜,司空摘星就翻身進了屋,找準燈的位置點燃了它,吸了幾口氣後,這才跑到了那幅畫麵前,準備照葫蘆畫瓢地打開那把鎖。突然間,司空摘星愣住了,他不由得仔細去看那幅畫,赫然發現這是一幅真跡,還是吳道子的真跡——之前沒點燈,他沒仔細看。
這幅畫的話,之前華玉軒的主人華一帆想收藏,都喊出了五萬兩的高價,可惜後麵聽說這幅畫被花家收藏了,隻能飲恨放棄了。沒想到,這幅畫竟然就這麼大喇喇地掛在醫館內。
對啊,這個林大夫治好了花滿樓的眼疾,花家將這幅畫送給她很正常。
再說尋常人若是得了這樣價值連城的字畫,必定想著好好珍藏,會這樣毫不掩飾地放出來,那都是少數。一般人瞧見了,怕是會覺得這是幅贗品吧。
可他是誰,是司空摘星,他絕對不會認錯一張五萬兩銀票的真假。
要不要順手牽羊呢?
司空摘星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還是決定先去密室內看一看,說不定會有更大的收獲呢。
於是,幻想著自己滿載而歸的司空摘星就放鬆了警惕,大喇喇地伸手掀起了那幅畫。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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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萊自認她如今的等級是LV80+,可基準是上輩子的。上輩子她師父逍遙子是LV100,她這個LV80+是這麼個LV80+,那放在如今這個武俠世界內呢?
林萊是還沒親眼見過那幾個公認是頂尖高手的木道人、大悲禪師等人,也沒見過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這兩個絕世劍客,那就照著她見過的人來說吧。“金剛神腿”鐵鶴山這個一流高手,在林萊這邊是LV50+;陸小鳳麼?就他平時的狀態來看,他的等級不到LV60,不過林萊知道他有個絕招“靈犀一指”,隻是沒見他使出過,那招的話,說不定可以讓陸小鳳越級克敵。當然了,林萊不認為能克她。
這麼說的意思,是放在這個武俠世界,眼下的林萊都是金字塔最頂端的那一撮。
如此一來,司空摘星的輕功再好,氣息收斂得再出色,他一來到林萊的地盤,還是被林萊第一時間感知到了。
話句話說,司空摘星的一舉一動,對林萊來說都是半透明的。
他認為他是投石問路,實則是林萊在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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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摘星被若隱若現的聲音驚起了神智。
清風問:“先生,他怎麼還中毒了呢?”
被他叫做先生的人說道:“他多高,你們倆多高,摸那幅畫的位置自然不同啊。”
司空摘星:‘大意了!’
清風繼續問:“原來如此。那他中了什麼毒?”
先生說道:“七蟲七花毒。”
這個名字,司空摘星根本沒聽過,不過明月和清風聽到後,齊齊地:“哇!”
可見這個毒十分厲害了。
先生又說道:“七蟲七花的解藥那般珍貴,就不必浪費一顆來救此賊人了。你們倆就把他搬到鹿銜草那邊,由著他去滋養那片藥田,這般開出來的花,再製出來的七蟲七花毒毒性會更上一層樓。”聽她的語氣,她還很期待。
清風和明月同樣興奮道:“知道了,先生。”
司空摘星的心卻涼了半截。
不想他司空摘星一世賊名,竟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毀於一旦。
他不服。
都是陸小雞那個混蛋把他招來這個魔窟的。
他恨啊。
恨到司空摘星的聲音衝破了閉塞的喉嚨,一個哆嗦後發出了腐朽的聲音:“把用我喂出來的毒-藥全下給陸小鳳那個混蛋!”
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猴精,原來你的臨終遺言就是這個嗎?那我可就走了啊。”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這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他完全不痛不癢,真氣還運轉自如,就隻是剛才他被那幾個人的對話給蒙蔽了理智,還以為自己這次真的栽了。
那道好聽歸好聽,可司空摘星聽不得的女聲即刻響起:“你沒事是沒事,可栽了也確實是栽了,‘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
清風小藥童跟著感歎道:“原來他就是司空摘星啊。”
相對穩重的明月不解:“你知道他?”
清風嘿嘿一笑後說:“不知道。”
明月:“……”
司空摘星:“…………”
隨後,清風與明月這兩個藥童,就被林萊趕去睡覺了。
——他們倆原本不叫清風與明月,和“林輕鴻”這個名字一樣都是“藝名”。
接下來就是大人之間的事了。
三人來到了待客廳,有侍女送上了茶水,茶香四溢。
司空摘星本來無心喝茶的,隻是聞到了茶味,秉承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則,便不客氣地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熱茶,心說果然是一等一的碧螺春。
再喝一口。
感覺幾兩銀子下肚,司空摘星就舒服多了,這才去看和彆人狼狽為奸,給自己下套的陸小鳳,瞪了他一眼後,司空摘星才去瞄那個林輕鴻,愣了愣後,心裡一點都不奇怪為什麼陸小雞胳膊肘往她那邊拐了。哼,早晚鐵杵磨成針!
林萊其實對司空摘星更感興趣,她眼睛亮晶晶地看過去:“你一眼就看出那幅畫是真跡了吧,所以才會被衝昏了些頭腦?”
司空摘星下意識地後仰:“那又怎樣。”
林萊沒再提他來偷盜的事,而是說道:“是這樣的,我這兒還有一幅疑似王摩詰的畫,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品鑒一下?”
司空摘星繼續後仰。
一旁的陸小鳳撇撇嘴,心說輕鴻兄不愧是神醫,果然很懂得“對症下藥”,猴精快要抵抗不住了。
林萊又加了句:“是那幅《雪溪圖》。”這幅畫在山水畫裡擁有很高的地位。
果然司空摘星見獵心喜道:“真的假的?”
等林萊點頭後,司空摘星都有些迫不及待地要見一見那幅畫了,眼角卻瞥到了一旁在那喝茶的陸小鳳,想到之前自己丟的人,頓時就鬱悶了。“陸小雞,你不覺得你對我少個交代嗎?”
陸小鳳砸了砸舌:“我就隻是叫你過來,可沒讓你手癢地來輕鴻兄家偷東西。你說你偷就算了,還馬失前蹄,中了輕鴻兄下的毒-藥。要不是咱們倆有交情,輕鴻兄看在我的麵子上,給你解了毒,你可真就成了藥田裡的一堆人糞了。”
林萊糾正道:“事實上,是我久仰司空兄,才手下留情的。”
陸小鳳不乾了:“咱們倆可是一個半月前就認識了!”
林萊眨眨眼道:“我實話實說罷了。”
陸小鳳:“……”
司空摘星雖說喜愛奇珍異寶遠多於喜歡人,可他還是有虛榮心的,尤其是眼下有女人比起仰慕陸小雞,更仰慕自己,他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很受用的。尤其是在知道了林萊想跟他學什麼,學完之後做什麼後,司空摘星一想到陸小鳳到時候會呆若木雞,就覺得更好玩了。
那這易容術教就教唄。
除了好玩外,更重要的是司空摘星不想欠人家人情,更不想再進一步得罪這麼一個還是用毒高手的神醫。
話是如此,司空摘星還是挺鬱悶自己這次馬失前蹄的。
他可是連皇宮都偷進去過,還沒發生半點意外的。
而司空摘星跑去皇宮,還是因為聽說顧愷之的《洛神賦圖》就藏在宮裡,另外就是王摩詰的《高士圍棋圖》了,正是因為觀摩過這幅畫,司空摘星才能更好地品鑒了林萊手中的《雪溪圖》,並認為它應該是真跡,因為很有宮中那幅《高士圍棋圖》的品格。
巧的是林萊也是這麼認為的,她還一個錯口說了出來:“你也這麼認為的啊。”
“是——”“啊”字司空摘星沒說出來,他像是被人猛擊了下腦袋一樣,轉過去瞪大眼睛去看林萊。
林萊還明知故問呢:“怎麼了?”
司空摘星咽了咽口水:“你也在宮中見過那幅《高士圍棋圖》?”
林萊不裝了,她攤牌了:“算是吧。”
司空摘星:“什麼叫算是?”
“我不是奔著它去的,而是奔著九轉醍醐香珠去,傳聞它對於治療離魂症有奇效。”林萊說道。這件事其實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她那時候LV70+,因為好奇這個世界裡一個大夫提到的九轉醍醐香珠,還有其他幾味極為難得的藥材,以及兩本醫書,於是就跑進了皇宮中,還順帶參觀了下此時的皇宮。
司空摘星有點傻眼,他再看了下好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林萊,突然生起了比試的念頭。
兩人就小比了下輕功。
司空摘星的輕功自然不必說,算得上獨步江湖。
而林萊呢,她的輕功亦不遑多讓,尤其是她還內力循環不止,可以保證她如果時間再長一些,司空摘星在輕功這一道上就不是她的對手了。
司空摘星這才信了她有能力在皇宮中來會自如。
不想林萊慢吞吞地說了句:“我的師門絕學,淩波微步。原本我是打算用它,來和你交換易容術的。”
原、本!
司空摘星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竟然和這樣絕妙的輕功秘籍失之交臂。倒不是說他自己的輕功不絕妙,還想要學他人的輕功,而是——這等於是天上掉餡餅,他沒接住也就算了,他這是在掉餡餅前,一個錯腳進了屋,還自己鎖上了門,然後後知後覺地看著餡餅吧唧掉在地上,摔得飄香四溢。
白給的餡餅,他都沒接住,他能不痛心疾首嗎。
司空摘星蔫吧了。
不過他這個人言而有信,說教林萊易容術就沒有藏私,反正她隻是好奇易容術是怎麼樣的,不會和自己搶飯吃。
還彆說林萊在這方麵真有天賦,司空摘星教起來也挺有成就感的。
林萊也很高興,還主動提出拜司空摘星為師。
司空摘星下意識地擺手拒絕。
這年頭,哪裡能輕易拜師呢。
司空摘星還不想對上她那位不知道是什麼世外高人的大師父,他是說正室,也不是,就是正經敬過拜師茶的那位不僅武功高絕、醫術還出神入化的師門師父。
林萊:“噢。”便沒有強求。
司空摘星悄悄鬆了口氣。
片刻後,林萊突然說道:“其實我有很多師父的,藥工、鄉野大夫、蠱師、巫醫……但凡使我獲益匪淺的,我都願意敬他們為我的師父。”
司空摘星:“……”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司空摘星想走了。
不過做事不能半途而廢,他不僅教了林萊易容術,還幫她易了栩栩如生的胳膊、腿出來,肌肉、骨頭、血管等應有儘有。單獨看的話,還有點嚇人。
對林萊來說,這可真是可以以假亂真的教學道具了。
冷不丁地林萊就想到了寺廟的素齋,就是那種能叫人吃出葷菜味道的素齋。好像陸小鳳就提到過他有個好朋友苦瓜大師,就是做素齋的好手,那素齋做的,任誰都會垂涎三尺,尤其是那道素火腿。
林萊想一出是一出,還問司空摘星:“司空兄,你吃過苦瓜大師的素齋嗎?素火腿的味道,真得很了不得嗎?”
司空摘星看了看一邊的假人腿,完全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跳轉到了素火腿上,下意識地一激靈,退了好幾米遠,說著自己沒吃過,就一溜煙跑了。
司空摘星跑去找了陸小鳳,路上的時候還回想了這段時間和林輕鴻相處的點點滴滴,終於意識到這個人根本就不像她看起來那般美好,那麼表裡如一,她就是個玉麵羅刹吧。
等在賭坊裡找到陸小鳳,司空摘星把他拉到一邊,一臉嚴肅地問道:“你有沒有覺得林輕鴻那個人她——”
“‘表裡不一’?”陸小鳳順口接道,還以為自己終於能在司空摘星身上找反差樂子了,“你是不是覺得她看起來像仙子,實際上卻很接地氣,讓你有種西門吹雪突然變成花滿樓的感覺?”
司空摘星:“……”他開始懷疑他和陸小鳳真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嗎?他們一點都不心有靈犀啊。
接著司空摘星還發現“西門吹雪突然變成花滿樓”,和“西門吹雪拈花一笑”這兩個畫麵,無法從他腦海中根除了。
這叫什麼事啊!
司空摘星恨恨地看了一眼陸小鳳,轉身又跑回了林萊的醫館,對林萊說:“我之前遠遠見過西門吹雪一麵,我可以幫你易容成他。你這裡前麵第二個院子裡種的木槿花就不錯,你可以拿著拈它去對著陸小鳳笑。”
“這也是我想要的。”林萊眼睛亮晶晶的,“就隻是我不能無緣無故地易容成西門吹雪吧,我們得先讓陸小鳳認為出現在他麵前的西門吹雪是真的,然後才能啪地一下嚇到他。”
“有道理。”司空摘星想了下就高興地說道:“我想到了,西門吹雪一年要出門四次,今年他才出門了三次,還有一次。我可以去跟大智大通打聽下他什麼時候出門,到時候——”
林萊問:“司空兄,大智大通又是誰?”
大智大通是兩個人,顧名思義他們知道很多彆人不知道的事,而想找他們打聽什麼,得通過一個喜歡流連在青樓的孫老爺,他會帶著你去找大智和大通的。
林萊聽了這番解釋後,微微揚眉。她想她大概知道大智與大通是怎麼回事了,因為青樓確實是個收集情報的好地方。林萊將這點記了下來,注意力又回到了西門吹雪拈花一笑上,搓了搓手後催促司空摘星即刻開工。
司空摘星也激動地搓了搓手,陸小雞你就等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