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14
林萊一時間有那麼點躊躇, 白玉堂見狀就說道:“你一人就能料理好他?”
林萊回過神來,“那倒也不是。”
白玉堂挑眉,卻沒說什麼, 他白五爺這點矜持還是有的。
林萊眨眨眼, 心裡快要笑死了, 表麵上卻不緊不慢地說:“我有個搭檔,已先我一步來到了這苗家集。你先前看到我在搜尋什麼的樣子,實則我就是在搜尋他留下來的記號。”
白玉堂:“。”
白玉堂隻覺自己一腔熱情全白費了,他嘴上卻不承認,隻是說道:“原來如此。”他說完還若無其事地去撚了顆櫻桃來吃。
林萊:“嗯呢。”
白玉堂:“……”
林萊忍著笑, 都有點不忍心了。
然後她說道:“白兄, 你點菜了嗎?”
白玉堂用眼風掃她:“怎麼,你不僅想吃我的櫻桃?”
林萊解釋說:“我這不是知道你是好吃之人嗎,又比我來得早, 肯定已經看出這酒樓那道菜值得品嘗了。”
白玉堂聞言就沒有那麼鬱悶了,語氣也軟化了不少:“蔥潑兔還可以——這裡的食客十桌有四桌點了這道菜。”
“那咱們就吃這道菜了?當然, 這次我來請客好了。”林萊說道。
“我缺那點飯錢嗎?”白玉堂說著還看了她一眼, 繼續說道:“我方才不是說了嗎,我來這兒是來幫我大哥收賬的。”
林萊咂摸了下, 懂了, “你有自己的正事要辦, 是吧?我懂的,我懂的。”笑。
白玉堂:“。”
白玉堂又開始暗自鬱悶了, 所幸這會兒小一過來了,借著給他們添水的理由,問他們是否要點單了——白玉堂都來了好一會兒了,吃的櫻桃還是從彆處買來的, 所以店家有點無語,可又不好趕他走。
兩人對視一眼,達成共識,那就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其他事等他們吃完飯再說。
這家酒樓能被白玉堂看中,自然有它的獨到之處,所以一頓飯他們倆吃的還算安逸,頂多是其中一道豬肉菜,被白玉堂狠狠嫌棄了,覺得廚子沒好好去了豬肉的異味。
林萊也這麼覺得,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因為這時候時人還不那麼知道如何更好地料理豬肉,而且養豬手法還有待改進。她想著想著,不經意瞄到一旁剩下的那幾顆櫻桃,想到了一道菜櫻桃肉,其實這道菜和菠蘿咕嚕肉有點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用水果去解豬肉的膩味。她還是林寶萊時,就挺喜歡這兩道菜,尤其是後者的,奈何她隻知道將兩者搭配,具體怎麼搭配就不懂了,所以便將這件事先記下來,就和東坡肉一樣。
而拋開這道豬肉菜,其他菜都還可以,尤其那道被不少食客pick的蔥潑兔。
加上白玉堂又搶著付了飯錢,林萊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再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她也想好了:
雖然這時候貓鼠就見麵了,怕是會日後貓鼠鬥大戲的精彩程度,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們倆提前認識,還感情變深厚了,那等到展昭從南俠變禦貓,錦毛鼠白玉堂白五爺肯定還會炸毛的,就隻是那時候他會陷入糾結境地,“劇情”豈不是會變得更加曲折離奇嗎?
反正,兩個走向各有各的好。
林萊便叫住白玉堂,說道:“白兄,不知你如今在何處暫歇?我之後若是有事,也好有個尋你的去處。”
白玉堂冷哼一聲:“你不是有了搭檔嗎,還能有什麼麻煩能勞煩到我?”
林萊笑眯眯地說:“這不是有白兄這樣厲害的人做後盾,我心裡更踏實嗎。”
白玉堂盯著她看了片刻,確定她沒有在敷衍他,便道:“我住泰來客棧。”
“我記下了。”林萊點頭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白玉堂:“嗯。”
林萊往外走了幾步,卻被他叫住了。
“林惠風。”
林萊:“嗯?”
白玉堂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搭檔又是哪個?”
林萊“唔”了一聲:“我說白兄,你真正想問的,應該是他和你誰厲害吧?”
白玉堂:“……我沒有。”
林萊理解他的口是心非,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這麼說道:“怎麼說呢,我這個搭檔懂得穿黑色夜行衣。”
白玉堂:“…………”
林萊:“哈哈哈哈,告辭了,白兄。”她腳底抹油一樣下了樓,騎著她的馬揚長而去。
白玉堂:“。”
‘林、惠、風!’
林萊她循著記號,找到了一家叫苗記客棧的客棧。
問過店夥計後,林萊來到了天字一號房,在那兒見到了她這次的搭檔,“南俠”展昭。
此時林萊心情還很好,展昭瞧見了就隨口問了句。
林萊就說:“我剛才遇到故人了,和他玩笑了幾句。”
林萊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說起了要緊事,像是包大人已經被官家點為巡視使,不日就將抵達陳州。
展昭亦說了自己為何來到這苗家集,他還提到他已經摸清楚了那賬房先生齊泰老家門戶,等到夜深人靜時,他們倆即可熟門熟路地摸過去。
說到這兒,展昭就看看林萊眼下黑青,語氣十分溫和道:“惠風連日奔波,實在是辛苦了。不若你先去好好休息一番?等到初鼓之時,我再將你叫起。”
林萊點點頭。
林萊又去開了個房間,她想到自己上來這苗記客棧時,他家樓下桌椅少不說,又少有磨損的痕跡,就知道這家客棧提供的飯菜不怎麼樣。她便對同樣辛苦的展昭說道:“展大哥,你也辛苦了。等晚間你若是去吃飯,不如去潘家樓,那兒的飯菜更為可口,其中蔥潑兔和炒合菜都很不錯。”
展昭一愣就明白了:“不愧是惠風。”
“這不是吃飽喝足好乾活嘛。”林萊笑了笑。
稍後,她就去新開的房間養精蓄銳去了。
而展昭他過後覺得腹中饑餓時,還真去了那潘家樓,點了蔥潑兔和炒合菜。等他吃到嘴中,便暗自點頭。
不僅如此,他還在這潘家樓有了意外收獲——他追來苗家集的目標人物,齊泰,他父親齊恒義,也來這家潘家樓吃飯。為了進一步確認兩人的父子關係,展昭吃過飯後就沒急著走,而是拉來先前和那齊恒義起了糾紛的老漢,仔仔細細地將齊恒義家的情況問了個清楚。越問展昭心裡就越是有底,謝過老漢後,展昭就付了飯錢,要離開潘家樓。
在樓下時,展昭還不遠不近地瞧見剛才為那老漢出頭的俊哥兒,正在與投奔了安樂侯的舊人割席。
見此情景,本就對那白衣俊哥兒很有好感的展昭,更為欣賞他的行事作風了。
不過展昭此時還心係安樂侯案件,他更多還是暗暗將那位投靠了安樂侯的舊人相貌記在心裡,想著以後說不定能用得著。
如此,展昭才折返回了客棧。
過了一個時辰,展昭看天色覺得差不多,本想去外麵叫些飯菜,才去叫人起來,不想他剛出房門,就見到她先起來了。
“我有點餓了。”林萊解釋說。
展昭失笑。
林萊可沒有在這客棧吃晚飯,而是找了個更有人氣的一葷鋪,要去那兒叫些飯菜過來。
等飯菜被送過來後,林萊就邊吃邊聽展昭說起他在潘家樓吃飯時的經曆。
“那齊恒義竟是常有餘錢放貸,聽著他兒子齊泰常常往家摟銀子。”展昭說著說著就意味深長起來,“那齊泰不過一個賬房書生——”
林萊吃了一筷子炒雞雜,自然而然地接道:“恐怕是他為主人家管著錢管著錢,就漸漸覺得主人家的錢箱就是自家的了。”
“我也是這麼猜測的,”展昭笑著說:“若真是如此,那咱們到時候大可以拿這個把柄,叫那齊泰就範。”
林萊點頭。
‘齊泰你也不想你的主人知道你中飽私囊吧?’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意外收獲。
還有——林萊準備將剩下的雞雜倒進粥裡,問出了她剛才聽展昭描述就想問出的問題了:“展大哥,你說那個仗義疏財的少俠,可是一身白衣,又生得極好?”
那齊恒義在苗家集放貸,有人不得已借了他的錢,利滾利下又如何還得起。先前展昭在潘家樓時就遇到了齊恒義和家仆逼迫可憐老漢還錢,他剛想上前,就被人搶了先,對方將此事幫著那可憐老漢平了,展昭為此對他很有好感。
展昭驚訝地點頭:“正是。難道說惠風認得他?等等,我是否該問那位就是你白天時遇到的故人?你們怕不是還在那潘家樓吃了飯。”
林萊笑,“沒錯。”
林萊沒想到這麼巧,看來貓鼠天然就是要湊到一起的啊。
“他同樣是個好吃之人,這苗家集又不大,他既然一開始就選定了潘家樓,怕是不願意再去屈就第一家酒樓了。”
展昭接道:“再加上你知他秉性。”
“嗯。”林萊又說:“其實我之前就和展大哥你提及過他。”
頂著展昭好奇的目光,林萊揭露答案:“陷空島五鼠。”
展昭“哦”了一聲:“原是這樣。”
林萊點頭:“這一個就是五鼠中最小的那一位,‘錦毛鼠’白玉堂。”
展昭喃喃道:“錦毛鼠,錦毛鼠,這稱號實在貼切。”
林萊直笑:“是吧。”
林萊笑完,繼續吃她的雞雜泡飯了。
等她吃好,看天色也差不多到時候了。
林萊和展昭兩人就各自換上了夜行衣,都是黑色的、再正常不過的夜行衣。
在去齊泰家裡的路上,林萊總覺得她忽略了什麼。
等她和展昭來到齊泰家,兩人找到齊泰所在之處,就紛紛飛身來到那正房的屋頂。
林萊和展昭便從這兒往下探聽,隻見齊泰和齊恒義父子正在數他們賺來的銀子,父子倆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在看他們手邊,總共放著六包銀子。
齊恒義說起自己的放貸生意是如何得紅火,話鋒一轉,他指著齊泰拿過來的那幾大包銀子,“我兒,看來我還是比不上你啊。你這次又得來多少?”
齊泰得意地說:“足有三百兩。”
“這多?”齊恒義到底還是有些憂心,“我兒,你這樣從侯爺那兒搬銀子過來,他不會發現吧?”
齊泰說:“爹,你隻管放心。我又不是直接拿錢,那太有愧我賬房先生的身份了。就說這次吧,我是和那藏能子說好了,我把他引薦給侯爺,他賣藏春酒給侯爺的所得銀兩,我們五五分。”他說著就一嗤笑,“我們侯爺也是不識貨,不過是個不值錢的方子配出來的酒,結果藏能子那麼一頓吹捧,到了我們侯爺那兒就值三百兩一壺了。”
齊恒義捋著胡須,直咧著嘴笑:“你們侯爺好哄騙,那不是更好。”
齊泰撇撇嘴:“要不怎麼說我們侯爺命好呢,上有龐太師這個權勢滔天的爹,便是在咱們陳州地界,知府都對他馬首是瞻!”
齊恒義道:“這是咱們羨慕不來的,還是多從他那兒搞點銀子罷了。”
齊泰點頭。
齊恒義數了一遍銀子後,想到了什麼,猥瑣地湊到齊泰跟前:“我兒,那藏春酒可有大效用?”
齊泰清了清嗓子,“自是有的。侯爺他那天仙樓裡多少女嬌兒呢,侯爺都能受用得過來,更彆說今日白天他又派人搶過來一位貌美人-妻,叫什麼金玉仙的。不過我聽人說此女很是貞烈,我們侯爺還不曾得手。”
聽到這兒,林萊和展昭就對視一眼。
那安樂侯還真是壞事做儘。
這麼一來,他們倆這邊必須得加快步子了,至少不能叫那個金玉仙就此遭了那安樂侯的毒手。
好在他們已經確定了這齊泰確實是做了安樂侯府的搬運工,就是搬運的乃是銀子!
那他們倆要對付這齊泰,就一對付一個準。
至於那什麼藏能子?這個稱呼怎麼聽起來對方是個道人呢?
不過聽齊泰言語,這藏能子也沒什麼大本事,就是個江湖騙子。
想到這兒,林萊和展昭打起了手勢,意思是準備動手。
展昭點頭。
可就在此時,院子裡有了新動靜。
林萊率先察覺到,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然後,她看到了翻飛的白色衣角。
林萊:‘……!’
她就說她好像忽略了什麼,‘啊,原來她忘了白玉堂白少俠了。’
這人可不是好性子,怎麼可能不折回來教訓下那魚肉鄉裡的齊恒義呢。
展昭此時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和林萊打了個手勢。
林萊點頭,比劃了個老鼠的手影。
展昭眼底帶了笑意,心道:‘好個一點虧都不想吃的錦毛鼠。’
林萊將他的神情變化儘收眼底,有點鬱悶:‘不是,南俠,你都不覺得他白衣夜行有問題嗎?’
再有一個,林萊覺得有點擠了。
沒辦法,誰讓一個小小賬房先生家,同一時間來了他們三個人呢。
再說“錦毛鼠”白玉堂,他是仗義疏財,可他同樣嫉惡如仇啊,尤其當時在潘家樓裡,那放貸的齊恒義十分囂張得意的樣子,實在是讓他看不過眼。
所以,白玉堂之後便打聽了這齊恒義的門戶,晚上這不就來教訓人家來了嗎。
白玉堂先瞧好了齊泰和齊恒義父子所在,還瞧見了那幾包銀子。
就在此時,有人提著燈籠過來了,看對方打扮,該當是這家女主人。
白玉堂立刻有了主意,他將那人堵了嘴,又捆到了茅房。
等家仆發現夫人不見了,就驚慌失措地喊叫起來。
齊恒義和齊泰父子聽到動靜,就紛紛追了出來。
白玉堂:就在此時。
哪裡想到等他回去正房去拿銀子時,赫然發現那大的幾包銀子不見了。
白玉堂:“?!”
誰?!
白玉堂忽然想到一個人,不會是她來了吧?
白玉堂不好多留,帶著剩下的銀子就飄然離開了。
他猜得沒錯,那幾大包銀子,也就是齊泰從安樂侯那兒搬運過來的銀子,確實是被林萊趁機給拿走了。這是他們等下要讓齊泰就範的臟銀麼,本來林萊還要和白玉堂打聲招呼,可她還是覺得夜探機密就該有夜探機密的樣子,那她還是不要和白衣行白兄扯上關係了吧。
展昭則是望著白玉堂消失的背影,暗自讚歎道:“好機智。”
又想人家武功也好,這叫他小聲對林萊說道:“惠風,難道俊才身邊亦是俊才麼?”
林萊反應過來他是指她和白玉堂,她沉默了下:“我不穿白色夜行衣的。”
展昭這才反應過來,頓時有些繃不住了。
這下他腳下不免發出點動靜,不過此時他們既然已經人贓並獲,自然不需要再潛藏了。
以致於等齊泰父子反應過來他們中計,趕緊跑回到正房來後,所要麵對的可就不僅僅是財失了。
齊泰知道那兩位黑衣大俠,逮到他什麼把柄,又想從他這兒知道什麼後,就覺得吾命休矣。
齊泰一開始還要嘴硬,自己單是偷了安樂侯的銀子倒也罷了,若是再出賣,那他就更沒有活路了。可等他聽說安樂侯的事跡已經被官家知曉,而官家已經派了包拯前來陳州,若是他此時積極交代安樂侯的所作所為,那到時候他們倆不是不可以為他在包府尹那兒美言兩句,叫他被從輕發落。
齊泰這下根本彆無選擇,隻有老實交代他知道的種種。
如此,林萊和展昭也算是滿載而歸。
然後,等他們離開齊泰家時,就有個人殺了出來。
“林惠風,果然是你。”
武功那麼高,而且還和安樂侯的爪牙有牽連的,白玉堂隻能想到她了。
白玉堂還看到了展昭,心說:‘這是她口中的搭檔吧?’
白玉堂正要挑剔地看過去,卻先注意到了她微妙的神色。
白玉堂:“嗯?”
林萊伸手和他打起了招呼:“你好啊,白夜行白兄。”
白玉堂:“…………”
展昭強忍著笑,站出來打圓場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不若我們先移駕——”
林萊表示了同意。
白玉堂也默認了這個提議。
接著,三人就一起回了苗記客棧。
路上,白玉堂格外留意了展昭的動向,見他輕功好,落地幾乎沒有聲音,便可知道此人武功不俗,起碼輕功少有敵手。對此,白玉堂一邊是相爭之心,一邊又暗自滿意。
前者?他本來就爭強好勝,所以要和人家暗暗較勁不意外。
後者的話,對他來說,若是林惠風那家夥找了個不如他的搭檔,那他都要罵她有眼不識金鑲玉了。
展昭自然察覺到那錦毛鼠白玉堂投到他身上的目光,他有些不解,不過他知道對方並沒有惡意,年紀還比他小上幾歲,因此對他很是寬容。等他們到了客棧房間後,展昭還主動向白玉堂搭話道:“足下便是‘錦毛鼠’白玉堂吧?我聽惠風提及過你,先前在那潘家樓又見識到了你仗義疏財之舉,更不消說在那齊泰家,足下更是足智多謀,凡此種種,實在是叫我對足下好生敬慕。”
不等白玉堂說話,林萊一看他的神色細微變化,就知道這家夥被有效順毛了。
便是他原本對展昭有點不爽(不針對展昭本人,而是他搭檔身份),這下子白玉堂雖說不至於心花怒放,可心情好了不少是真的。看他回敬道:“你輕功亦不差。不知你是?”
他說著還看了林萊一眼,“林惠風,這句話是該我說起的嗎?”
林萊心說:‘行吧。’
她作為同時認識他們倆的人,就給他們做了正式的互相介紹。
“展大哥,這是‘錦毛鼠’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