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您多少用點兒……”蕭玦半跪在榻前,舉高手裡的粥碗,眼角含淚, 他的身後則是一班麵色沉重的重臣——
先帝是個性情散漫的,偏又尊崇熬鷹理念, 任憑一眾兒子為了皇位爭得你死我活。
到最後隆盛帝倒是脫穎而出, 大楚卻已經外焦內困, 簡直就成了紙糊的似的。
虧得隆盛帝能吃苦, 硬是咬著牙一步步走到今天。
會看登基的前十年,隆盛帝根本就是一直在給先帝補窟窿。
接下去的十年雖然說勵精圖治,可誰讓大楚底子太虛了,依舊是步履維艱。
好容易這兩年風調雨順, 又是羊毛巨利, 又是糧食豐收,還有從狄國那裡獲得的礦山和駿馬之利……
大楚不獨國庫充實,百姓更是都能吃飽飯,還家家都有餘糧。這樣的盛世景象, 當真讓整個大楚上下都歡欣鼓舞,能再有個一兩年, 國運國勢必然可以更上一層樓。
誰能想到,不過是轉瞬之間, 就會出現現在這樣糟糕至極的局麵——
本來南地大災已經出乎眾人預料, 結果竟然還起了民憤,更甚者賊人四處劫掠不算,還搶走了三殿下蕭瑢。
這些日子以來,朝廷相繼接到各地送來的有關災情奏折,折子中無不對三殿下蕭瑢讚譽有加。
跟奏折一起送來的, 還有各地的萬民書,無不對蕭瑢感激涕零。
這樣的大好局麵,於蕭瑢而言分明是登上儲君的最好時機。三皇子那些擁泵已經寫好了奏折,單等著蕭瑢從南地回來,就要集體上折子請求隆盛帝立儲。
結果倒好,三皇子人竟然失蹤了。
如果說一開始大家還都抱著希望,尤其是在頻繁接到姚子卓的捷報,知道那些賊人根本就不堪一擊後,想著應該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
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都一月之久了,蕭瑢依舊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到了這會兒,所有人,包括蕭瑢的追隨者,已經都不再對蕭瑢的生還抱任何希望了。
畢竟,蕭瑢身體之虛弱,根本是眾所周知。
平常在京城,三不五時就要延請太醫上門診治,眼下可是被賊人擄走了這麼久。
要知道據姚子卓的戰報,賊首雖然沒有儘誅,可也殺了個七七八八,可期間愣是沒有哪個賊人為了活命,交代出蕭瑢的下落來。
要說這些賊人全都是寧死不屈的漢子,在座這些可是沒一個信的。
最大的可能唯有一個,那就是蕭瑢其實早就死了。他們不說,不過是怕迎來更可怕的懲罰罷了。
以致這段時間,蕭玦在朝中威望空前高漲——
眼瞧著隆盛帝身體一天天衰敗下來,大楚急需一個成年皇子撐起整個朝堂。
而適逢其會的蕭玦自然就成了唯一的一個選擇。
耳聽得蕭玦聲聲呼喚,隆盛帝好容易睜開眼來,看了蕭玦一眼,眸子中卻無疑有些審視之意。
蕭玦心裡一緊,又有些激動——
他可是比誰都明白,這些日子以來,大臣上折子請皇上立儲君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父皇眼下這般瞧著他,可是在考量這件事?
忙伸手恭恭敬敬的把隆盛帝扶起來,再次把粥碗遞過去,垂淚到:
“父皇,您把這碗粥給用了吧……”
隆盛帝點了點頭——
已經好幾天沒上朝了。
今兒個覺得精神好些了,隆盛帝就準備上朝理政。不想好容易撐到大殿上,卻是剛坐上龍椅,就再度昏厥。
就著蕭玦的手,勉強用了小半碗粥,隆盛帝就擺擺手:
“撤下去吧。”
“父皇——”
蕭玦還想再勸,無奈隆盛帝神情堅決,隻得把粥碗放到托盤上,讓小太監端了下去。
卻是不動聲色的看向身後幾個神情肅穆的老者。
“皇上。”站在最前麵的右柱國大將軍沈曾上前一步,撩起衣服下擺跪了下去,“請皇上為大楚計,定下儲君之位。”
沈曾一開口,後麵頓時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求皇上定下儲君之位。”
就是人群中的陳靖安,僵了片刻,無聲的歎了口氣,跟著緩緩跪下——
幾位皇子中,陳靖安更看重的其實是三皇子蕭瑢。
可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病情危重,真是有個三長兩短,卻沒有定下儲君,大楚勢必大亂。
到時候輕則生靈塗炭,重則危及江山社稷!
若然三皇子尚在,他自然會不遺餘力的支持三皇子,可眼下這般情景,要說三皇子還能回來,怕是他自己都不肯信。
至如皇上,之所以身體每況愈下,何嘗不是因為這個?
隆盛帝慢慢閉上眼睛,遮住了滿眼的悲涼——
南地那裡說是天災,分明是人禍。若然不是馮國良貪心太過,如何會有這樣可怕的事情發生?
可他依舊低估了自己這好表兄的膽大程度——
當初會派蕭瑢過去南地,可不就是擔心來老五和馮國良這對翁婿彼此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