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鄭濂進來。”儘管心裡已經對五皇子蕭玦很是忌憚, 可一則鄭濂是太傅之子、朝中重臣,二則隆盛帝也清楚,五王妃鄭沁玉已經到了快要生產的關鍵時期, 事關皇孫,他怎麼可能不關心?
聽皇上傳召, 小黃門終於放了行。
鄭濂陰沉著臉, 大步從外麵進了福寧殿。卻是一進門, 就“噗通”一聲跪倒:
“皇上, 請您為五王妃做主啊。”
為五兒媳做主?
病懨懨的隆盛帝果然抬起了頭,神情吃驚:
“玦兒媳婦,怎麼了?”
看皇上並非不關心,鄭濂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去些——
皇上分明還是看重皇孫的。他就說嘛, 就憑女婿在朝中的地位, 他的兒子自然也要比旁的人尊貴的多,彆說六王妃一個女流之輩,就是六殿下又算得了什麼?
“五王妃早產……本來距離產期還有半月,結果……”
“就在老臣過來那會兒, 五王妃已經進了產房……”
“你的意思是,玦兒媳婦, 是因為被人給衝撞了?”隆盛帝這會兒要是再聽不出鄭濂的言外之意,那才是真的老邁昏聵了。
“不錯。”鄭濂又在地上磕了個頭, 神情悲憤, “事關皇家骨血,還請皇上做主……”
“那人,是誰?緣何,如此大膽,竟然敢, 針對,皇孫?”聽鄭濂這麼說,隆盛帝也有些不自在。
畢竟他這會兒再對蕭玦不滿,可也隻是停留在懷疑的階段,沒有瞧見確鑿的證據之前,隆盛帝還抱著一絲僥幸。
甚至這會兒聽鄭濂這般說,本就猜疑之心極盛的隆盛帝還想著,這還沒怎麼著你,難道就開始有人對蕭玦落井下石了嗎?
還沒等他想清楚,鄭濂已經抬手指向和蕭恪站在一處的舜華:
“回稟皇上,就是六王妃……”
“就在剛剛,五王妃回府途中,路遇六王妃,也不知道六王妃胡言亂語了些什麼,竟是直接刺激的五王妃早產……”
為女兒抱屈要針對姚舜華,隻是鄭濂進宮的原因之一。事實上還有想要替蕭玦探一探皇上態度的意思。畢竟馮國良眼下被抓,包括鄭濂以及蕭玦手下一乾幕僚,都迫切想要知道皇上眼下對蕭玦的態度。
真是肯為五王妃做主,不拘是責罰或者斥責六王妃,都說明皇上和五殿下之間並沒有產生什麼芥蒂。若是相反,怕是女婿要另做打算。這也是來之前,鄭濂和蕭玦匆匆商定的。
聽鄭濂這麼說,隆盛帝還沒什麼反應呢,王全卻是先睜大了雙眼——
啥玩意?
鄭濂竟然是來告狀的?告的人還是六王妃?
王全掏了掏耳朵,簡直不知道該說鄭濂運氣真好,還是運氣太壞——
事關皇孫的話,鄭濂告任何一個人,隆盛帝都會考慮考慮。可唯獨不能是六王妃。
雖然隆盛帝從來沒有說過,王全卻是明白,六王妃分明是受上天眷顧的哪一個。隻要是跟她作對,或者看她不順眼的,到隆盛帝這裡就沒有一個能行得通的。
吃苦頭那是必然的,就隻看是大苦頭還是小苦頭罷了。
果然,因為病弱斜靠在龍榻上的隆盛帝緩緩坐直身體,瞧著鄭濂的視線瞬間冷了下來——
這一個月來,先是南地大災,再是民亂,然後又有蕭瑢失蹤,隆盛帝早已是心力交瘁。
卻是認定,南地水災能平,幫著自己補了疏漏的大窟窿,又救得三子蕭瑢逃出生天,不能說全是六兒媳的功勞,可也應該差不離。
之所以這麼想,實在是他之前會魘著是有原因的——
剛才睡著後,他竟然覺得自己魂魄飄飄忽忽離了體,然後一陣風吹來,竟然就飄到了蕭瑢的葬禮上。
葬禮上的自己病體顫顫,老邁不已,強撐著主持了三子的葬禮之後,又不得不立了蕭玦為儲君。那之後,他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分明是不久於人世的樣子……
雖然瞧見舜華那一刻,他就清醒過來,隆盛帝卻隱隱有種直覺,那就是他方才夢裡所見是真實的。之所以現在沒有發生,全是托了六兒媳的福罷了……
虧他還想著,能有眼下的結果,怎麼賞賜老六夫婦都不夠呢,結果鄭濂這老東西就跑來,告起了六兒媳的刁狀?
驟然感覺到自上而下的那種壓力,鄭濂隻覺得周身發冷,不自覺就哆嗦了一下,連帶著還有些疑惑——
皇上就是有火,不應該衝著蕭恪夫婦嗎,怎麼倒是用這麼嚇人的眼神瞧著他?
“鄭濂,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隆盛帝聲音低沉,卻是有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鄭濂如何感受不到皇上的怒氣?
可他既然已經說過了,也不好再收回去。當下隻要硬著頭皮道:“臣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父皇,兒媳能不能替自己辯解?”如何也沒有想到,鄭濂都這麼大年紀了,竟然還如此信口雌黃。即便是舜華這樣豁達的性子,這會兒也險些氣樂了。
隆盛帝卻沒有看舜華,隻盯著鄭濂:“鄭愛卿,這件事,你真不準備向朕的六兒媳道歉?”
“什,什麼?”鄭濂明顯被隆盛帝一番神操作給弄蒙了,“皇上您,讓我道歉?”
“看來,你是不想道歉了。”隆盛帝臉色陰沉。
“皇上您就這麼維護六王妃?”鄭濂設想了種種可能,唯獨沒想到隆盛帝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又羞又窘。
還想再說,卻被隆盛帝打斷:
“既然你不願認錯,那就聽聽朕的六兒媳怎麼說。”
“是。”舜華應了一聲。這才轉頭看向鄭濂,“鄭大人您真知道我和五嫂說了些什麼?”
鄭濂還真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麼——
照他想來,聽說鄭沁玉早產,皇上急怒攻心之下,應該直接處置舜華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