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 有人?!
陳玉娘迷迷瞪瞪的睜開眼來,隔著窗戶瞧見站在院中的那個黑影, 明顯嚇了一跳,濃濃的睡意隨之一掃而空——
但凡陪著陳鼎外出,玉娘都習慣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帶在身邊。之前雖然聽人說清苑縣治安很好,可謹慎起見,玉娘還是托宮澄明找了個安全的小獨院。
這會兒天還黑著呢,突然有人潛進院中,莫不是想要, 圖財?
忙悄無聲息的穿好衣服, 又摸索著從牆角那兒點了根棍子, 陳玉娘再次靠近窗戶, 卻是越看越熟悉。好一會兒終於長舒一口氣, 拉開門閂, 舉著油燈走了出來:
“爹——”
陳鼎回頭,見是女兒,明顯怔了一下,下意識抬頭:
“回去睡吧,天還早著呢。”
“爹怎麼不睡?是有什麼心事嗎?”玉娘把一件夾衫給陳鼎披上。
陳鼎原來並不準備跟女兒說, 可《語苑》的誘惑又太大,終是歎了口氣:
“今兒個不是, 第三天了嗎。”
到現在陳鼎還記得,當年第一次接觸到《語苑》時, 他所受到的震撼。那會兒陳鼎就想,要是他早生幾百年,能見到原書就好了,那樣的話, 他就是死也沒什麼遺憾了。
可也隻能是想想罷了。畢竟陳鼎可是知道,天下讀書人,怕不都有這樣一個心願。據聞京城那裡,不管是文官魁首左柱國崔賀大人,還是皇上的老丈人承恩侯,都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達過對《語苑》這本書的夢寐以求。
這麼想著,轉而又有些自嘲——
他果然是太過著相了。
這春暉書院新任山長真是有《語苑》,怎麼想都應該是送給達官權貴,謀個進身之階,如何會如此慷慨,送給一個小縣城建的名不見經傳的書院?
隻雖然這麼想,眼瞧著東方出現了魚肚白,陳鼎還是心跳又開始加劇,草草用了幾口飯,便推開院門,要起身往書院那裡去。
不想腿還沒探出來呢,熱情的招呼聲就在外麵響起:
“陳兄!”
陳鼎抬眼,卻是張豐羽幾個,正在外麵蹲著。瞧見陳鼎,幾人邊想站起來,卻是蹲的太久,腿都麻了。
一個個頓時就有些齜牙咧嘴。
“你們這是……”
“我們陪著陳兄去書院啊。”張豐羽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一想到馬上就能拜讀傳聞中的《語苑》了,幾個人可不是興奮的半夜就爬起來了?
陳鼎自然能理解幾人的心情,畢竟他也沒好多少。當下點了點頭:
“既如此,我們同去。”
幾人說著,結伴往書院而去。
本來想著或者要等些時間才能見到蕭山長。不想到了後才發現,袁成已經在等著了。
“袁管事,山長人呢?”張豐羽快步跑了過去,神情間全是急切。
“山長正在用膳,怕你們著急,就先讓我過來了。”袁成說著,打開旁邊的木箱,“你們要看的書,就在這裡。”
事實上不止是《語苑》這本書,袁成這次帶過來的還有其他五本毀在戰火中的寶貴典籍。
張豐羽幾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指著袁成旁邊的箱子,舌頭都有些打卷:
“袁管事的意思是,那裡麵,那裡麵……”
袁成是武人,自然不理解幾人宛若朝聖一般的心態,隨手打開箱子,從裡麵拿出《語苑》:
“你們想要看的,不就是這本嗎?”
陳鼎的視線瞬間膠著在墨底藍花的封麵上——
傳聞中《語苑》這本書的封皮是古時號稱“書畫雙聖”的溫明陽親手所做。後代大家根據記憶撰寫時,還仿照著印象中的模樣,仿製了封皮。
陳鼎也看過好多不同的版本,卻是沒有哪一個版本,像眼前這本畫麵如此衝擊人心。
張豐羽的注意力則是全都在封皮上《語苑》二字——
溫明陽乃是溫融先祖,傳說中的《語苑》就是溫聖人題字作畫並親筆抄錄。
但看這兩個字,分明就是和溫體如出一轍。不對,應該說,猶在他見過的溫體之上。
一時整個人都徹底傻住,不覺喃喃道:
“竟然是真的,《語苑》?”
那邊陳鼎已經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接過,又一點點打開,先是一目十行的看完前幾頁,又快速翻到第九頁——
那裡是曆代大家有爭議的第一個地方。
據陳鼎所知,就在前不久,本朝還有兩位聲震文壇的大師,因為考究這一處內容真偽而爭得麵紅耳赤,到最後甚至大打出手。
視線迅速下移,直至最後定格……
“如何?”張豐羽雖然已經認定這本《語苑》是真的,隻他自覺學問淺,並不敢斷言,看陳鼎盯著手中的書,一直沉默不語,頓時緊張的不得了。
卻是連問了好幾聲,陳鼎都沒有丁點兒反應。
張豐羽情急之下,就想動手去推。不及動作,陳鼎終於抬頭,卻是已經紅了眼圈:
“是真的,這本《語苑》,是真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