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再想不到衝進來喊救命的竟然是周靜柔, 身形猛地晃了一下，正好撞到旁邊炕桌上，疼的五官都有些變形, 手裡的佛珠也應聲而落，珠子滾得滿地都是。
周氏卻是絲毫顧不得, 看周靜柔的神情也和見了鬼似的：
“柔姐兒？怎麼是你？！”
早就料到會出事，可出事的那人怎麼也不應該是周靜柔啊。
“姑祖母……”周靜柔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雖然周家出身寒微, 可她周靜柔卻在在侯府中按照侯府大小姐的規格長大的。
甚至很多時候, 隱隱的, 周靜柔覺得自己分明比姚舜華還要優秀的多。她姚舜華不就是會投胎, 做了侯爺的女兒嗎。
可所有的傲氣都在今天化為烏有。被那麼多貴婦圍觀, 更甚者，周靜柔覺得，那些人看她的神情簡直和看個娼、妓相仿。
這麼大的打擊已經讓周靜柔痛不欲生了, 結果秦敬雲還要再往她身上捅了如此致命的一刀。
而最可怕的時候, 是姚子瀾從天而降。
本來周靜柔還想著，那麼粗魯不解風情的姚子瀾，肯定會打死她吧，畢竟，她千真萬確是玩、弄了姚子瀾的感情。
結果姚子瀾的拳頭卻全都落在了秦敬雲身上。
瞧見秦敬雲哭泣求饒的那一刻, 周靜柔心裡不能說不痛快。而更震撼周靜柔的, 則是姚子瀾最後的話——
即便自己這麼明目張膽的背叛了他, 甚至姚子瀾應該已經看明白, 這之前，自己對他根本全是虛情假意。
那個她曾經看不上的少年將軍卻依舊沒有傷她分毫，還為她出頭，要求秦敬雲對她負責。
瞧著姚子瀾擁著姚舜華離去的那一刻, 周靜柔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後悔——
原來這就是姑祖母說過的姚家男人的擔當嗎。
他們或者不解風情，可在大難來臨時，卻可以做你最堅實的靠山，不管是山崩還是地裂，都可以義無反顧的把你護在身後。
可瞧瞧她都做了什麼，竟然錯把魚目當珍珠，把美玉當石頭，竟然為了秦敬雲那麼一個偽君子，辜負了這麼好的姚子瀾。
“姑祖母，我知道錯了，我不想嫁給秦敬雲了，我想嫁給三哥……”
“姑祖母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好不好……我不要嫁給秦敬雲……”
“怎麼會，怎麼會……”周氏捂著胸口不住喘息著，平常慣有的慈愛模樣，再也維持不住，瞧著就如同一匹絕境中的鬣狗——
周靜柔和她年輕的時候頗有幾分相像，很多時候周氏看著周靜柔，就好像透過幾十年的光陰，瞧見年輕時候的花骨朵一樣的自己。
也因此，絕不讓周靜柔再踩她年輕時候踩過的坑，有一個沒有任何陰霾的幸福人生，幾乎成了周氏的執念。
再想不到她諄諄教導更甚者當眼珠子照看了這麼多年的周靜柔，竟然還是走上了她曾經的路。
又想到這些日子侯府所遭受的一切，周氏隻覺一種說不出的行將滅頂的絕望油然而生。
那種感覺，和很多年前那個噩夢般的春天如此相似……
“姑祖母——”周靜柔驚叫一聲，卻是周氏嘴忽然歪了，猙獰的臉上還有涎水順著嘴角流下……
“中風前兆？”舜華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先是穆家，再是周靜柔，出了這麼多事，周氏竟然隻是有點兒中風前兆？
所以說果然是禍害遺千年嗎？
“你去跟母親說，讓人拿帖子，請最好的太醫過來，最好多請幾個……對了，再吩咐廚房，老參了，燕窩了，魚翅了，全都給姨老太太準備上，要是姨老太太用不了，就招待太醫們用，畢竟還要靠太醫們救姨老太太的命呢……”
周氏不是最愛做戲嗎？打量誰不會呢。
她待姚家“恩重如山”，姚家自然也會回報她一個“情深似海”。
“奴婢知道了。”春草點頭。
不大會兒又回轉：
“夫人已經讓人去了。還囑咐說您要是心情不好，就出去轉轉，姨老太太那兒有她在就好。”
“我知道了。”舜華點了點頭——
她本也沒有準備往周氏麵前去。
這些天讓人盯緊王嬤嬤一家和穆家那裡，再有姐姐那裡不斷的跟進這件事，關於周氏也有些線索了，想來父親年下回京述職時，周氏到底是人是鬼，差不多就能真相大白了。
“你讓人備車，我去前門大街一趟。”
上次珍寶坊時，自己不過隨意提了一嘴，可以給姐姐打理錢財。
要說那會兒她是真有這個意思，可自打從鄭沁玉口中知道，姐姐的心上人就是六殿下蕭恪後，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心思——
還想著姐姐無依無靠呢，眼下既然已經名花有主，她還是儘量少插手的好。
因此在姐姐提出要把賺的的銀兩交給她打理時，舜華委婉的拒絕了——
隻說是怕賠了，從前賺的銀錢，讓他照樣自己放著就好。
看蕭恪不高興，才又趕緊加了一句，真是再有多賺的銀兩，她再幫著打理吧。
沒想到她前腳說完，沒隔幾天蕭恪就送上了將近一萬兩的銀票，跟她說，是他完成一個任務後剛得的賞金。
舜華一時心裡不好受至極，連帶的對六殿下蕭恪都有了些怨尤之意——
這得是做了多危險的任務啊，才能拿到這麼豐厚的獎金。
姐姐不是他的心上人嗎？怎麼能這麼不把姐姐的命當回事！
這樣的話不好直接說出來，倒是幫著舜華打消了之前的想法——
不能說六殿下不好，可眼見得不是個會疼人的。不然她還是繼續幫姐姐打理錢財吧，自己手裡有錢，日子起碼不會太難過。
可巧她指導姚子冉建的那幾個蔬菜大棚裡麵的蔬菜也全都大獲成功，再有靈泉空間裡書籍上記載的那種火鍋的吃法也很感興趣，索性就開設了大楚第一家火鍋店——
店麵是用姐姐的錢買的，足足六間的門麵，上下兩層樓，廚師也是現成的，農莊裡父親的那些手下，就有好幾個都是廚師，這一段時間的準備後，可不是今天要開業？
她已經和姐姐約好了，今天要一起過去給自家生意捧場——
當然，捧場是假，事實上是舜華早就饞火鍋的味道了。
火鍋店的名字是汪海請人取的，叫“絕味火鍋店”——
六殿下當老板的火鍋店，那滋味兒能不絕嗎。
當然，汪海自己也是好奇的很——
因為要經常出任務的緣故，汪海自詡也算嘗遍了天南海北的美食，還從沒聽說過這什麼火鍋店。
舜華到時，汪海可不是已經在火鍋店外麵等著了？笑嗬嗬的先跟舜華道了恭喜：
“……正好我幾個兄弟輪休，我就帶了他們一起過來捧場……”
“那真是我們的榮幸。”舜華的開心是實打實的——
整個京城哪個不知，想要在帝都這裡做生意，可是事事離不得皇城司的照拂，她還想著能不能借姐姐的麵子，請動汪海這尊大佛蒞臨呢，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主動。
“汪大人一定要領著兄弟們吃的儘興才好，今後也隨時歡迎大人光臨，不管吃多少，都記在絕味的賬上就行。”
之前舜華也找人問過，說是京城商家的慣例，但凡是皇城司的人過去吃飯，一般都是不收錢的。甚至能有幾個皇城司官吏做固定客人的話，那就更好了——
足可保證，沒有其他人敢上門找麻煩了。
“那怎麼行？”汪海嚇了一跳，到六殿下的店吃霸王餐，他是不想活了嗎？
“咱們是開店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不收錢不是要賠本？”蕭恪的聲音跟著響起，看向汪海的神情也有些不善。
汪海嚇得頭一縮——
嗚嗚嗚老大，他真的沒有沾便宜的意思，吃飯不給錢什麼的，都是姚縣君說的啊。
可話說回來，老大雖然性子冷些，人一向是最大方的。動不動就丟給自己幾張銀票，讓領著兄弟們出去好東西，今天怎麼突然這麼摳了。
好在有舜華在，蕭恪的視線並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我們上去吧。”
沒想到舜華卻直接把他拉到了一邊，又陪著笑臉對汪海道：
“對不住汪大人，我姐姐沒有其他意思，她就是說話直了些，其實姐姐也是很歡迎汪大人帶人過來的，您千萬彆和姐姐一般見識……”
又忙著推了蕭恪一下：
“是不是姐姐？”
雖然姐姐有六殿下這個後台，可縣官不如現管，真是得罪了汪海，說不定就會被穿小鞋的。
“沒事兒，沒事兒，”汪海嚇得臉都白了，搶在蕭恪回應之前，忙不迭找個借口給溜了——
姚縣君什麼都好，就是眼力勁差的太多了。竟然讓殿下跟他低頭，這不是要他的小命嗎？
還有他們殿下看過來的眼神，怎麼總覺得帶著些殺氣呢？
事實上蕭恪也確實覺得不耐煩——
好容易有個單獨和舜華相處的機會，結果汪海還要湊過來，怎麼越瞧越覺得汪海這大腦袋不是一般的礙眼呢？
看蕭恪這樣，舜華也很是無可奈何——
她家姐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冷了。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才老是被派去出最危險的任務。
看來以後還得她多幫著打點些。
牽起蕭恪的手，卻是很快轉移了注意力，有些抱怨道：
“姐姐一個人時，是不是從不好好吃飯，怎麼瞧著又瘦了？”
明明是比三哥還要高的個子，身上卻是沒有幾兩肉。
“要是風大一點兒，我都擔心姐姐會不會被刮跑。”
耳邊全是舜華的嘮叨聲，蕭恪嘴角一點點掀起，任憑舜華把他當孩子似的送到座位上坐好：
“姐姐我跟你說，這是鴛鴦火鍋，這邊是牛骨湯，那邊是菌湯……”
“還有醬料，姐姐愛吃什麼味道的？不然我給姐姐都準備些，姐姐看哪個適合你的口味……”
蕭恪抬頭，靜靜的瞧著舜華忙的陀螺似的身影，覺得真想這麼看一輩子……
很快門敲響，小二端進來一大盤切得薄薄的牛肉，一大盤羊肉，除此之外，竟然還有五六盤翠綠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