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和秀姑正好因為身上沒了銀錢,就露宿在客棧不遠處荒廢的舊房子裡,親眼瞧見白日裡把他們趕出去的門房和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帶了人在客棧裡翻檢,到最後,沒找著她們祖孫的屍首,那管家模樣的人就吩咐手下翻遍全京城也要找到,還說什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盧氏當時可不就嚇破了膽?
雖然想不明白,為什麼周景洛突然這麼狠心,卻也知道,為了活命,她還是彆在周景洛麵前晃蕩了。
甚至想著,不然攢點兒錢,就趕緊帶著秀姑離開。
沒想到那天秀姑出去找活乾的空當,盧氏還是被周景洛的人發現了……
盧氏驚嚇過度之下,當時就昏了過去。再醒過來時一睜眼就瞧見了姚子瀾,聽了姚子瀾的話才知道,她竟然是在雪窩裡被發現的。
如果不是姚子瀾來的及時,盧氏怕也早晚和其他凍殍一樣,拉出城外焚化了。
“……這京城裡老婆子和秀姑舉目無親,我們也都嚇破了膽,想著趕緊離開的,可這天寒地凍的,一時半刻間,也沒地方可去……”
因為擔心周景洛的人發現她們祖孫後,再出什麼意外橫死街頭,盧氏可不就想著找個靠山?
而他們認識的人中,官最大的就是姚子瀾了。
再有姚子瀾一身的正氣,瞧著就是個好人,盧氏可不就讓秀姑但凡有時間,就去尋姚子瀾?
沒想到這才兩天,就碰上了王承豪,更甚者,還沒來得及慶幸可以躲到侯府苟活,竟然又撞見了在侯府做客的周景洛。
更甚者,周景洛還是這位姚縣君的表叔!
兩人可不是要嚇瘋了?還想著舜華是不是和周景洛一夥的,故意把人騙進來,好殺人滅口!
“你們放心,我身為縣君,有進宮麵聖的資格,你們先在府中安心住下,我會讓人調查,要是你們說的都是事實,我一定請皇上給你們做主。”舜華一顆心激動的“砰砰”直跳——
早就懷疑過周景洛和周氏關係不簡單,現在瞧著,怕是讓自己給猜著了。
“對了老太太,我想問一下,你們村都是姓周的嗎?有沒有個周老秀才,他還有個獨生女兒,叫周蘊清的……”
“老秀才?怎麼會。”盧氏直接搖頭否定,“我們村叫周寨村,靠著山有兩個周寨村,分彆是前周寨和後周寨,不瞞縣君您說,我們那兒窮的啊,大家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哪有錢去讀書?兩個周寨村,一個讀書人都沒有……”
秀才什麼的,更是無稽之談。
舜華手緊了下——
多可笑啊,周氏之前說的所謂悲苦身世,竟然沒有一句是真的。
“還有一件事,周玉樹那婆娘叫什麼名字,你還記得嗎?”
“名字?”盧氏就愣了一下,有些遲疑道,“這都過去幾十年了,您讓我想想啊……”
周玉樹在人前,從不會直呼妻子名字,偶爾背著人,盧氏倒是聽他著迷的叫過什麼“大小姐”……
“哎呦,我想起來了,最後他婆娘不見的時候,玉樹兄弟瘋了似的到處找時,叫過‘笙笙’……”
笙笙?這一聽就是個小名。
舜華雖然有些失望,可更多的卻是振奮——
雖然還不能完全把所有事情都給串起來,卻是能確定一點,那就是從進入侯府之初,周氏就是包藏禍心的!
正說話間外麵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春草的聲音跟著響起:
“表姑娘,我們家小姐正有事忙呢……”
已經到了院子裡的腳步聲果然頓住,周靜柔有些尷尬的站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舜華起身推開房間門,麵無表情的瞧著周靜柔:
“有事嗎?”
周靜柔明顯瑟縮了下,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好一會兒才紅著眼睛道:
“也沒多重要的事,就是剛聽說姐姐去看子瀾哥哥了,靜柔就想著,之前給子瀾哥哥做了件袍子,下次能不能帶……”
看舜華眼神越來越冷,周靜柔終於不敢再說下去,說話裡都帶著哭腔:
“姐姐,姐姐幫靜柔給子瀾哥哥帶過去,好不好……”
還想再說,卻正好對上舜華身後,一副見了鬼似的盧氏。頓時越發羞窘——
怎麼姚舜華房間裡還有其他客人嗎?
更要命的是,她這麼狼狽的樣子,怕是全被對方看在眼裡了!偏是看對方的衣著,明顯都是上不得台麵的,竟然敢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一時又羞又氣,惡狠狠的瞪了盧氏一眼:
“你是誰?怎麼在姐姐房裡?”
盧氏被她瞪得一激靈,囁嚅著道:
“老婆子,老婆子……”
卻被舜華打斷:
“無妨。”
又看向周靜柔:
“你的心意我替三哥多謝了。不過三哥的衣服,有我這個妹妹做就行,可不敢勞煩咱們表姑娘。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你了。春草,送客。”
沒想到舜華這麼不給她麵子,周靜柔淚水終於止不住,順著臉頰滑下,一時又羞又恨又氣——
她也承認自己從前瞎了眼,竟然會認定秦敬雲——
從長公主府那件醜事發生以來,到現在這麼久了,秦家那邊都沒人登門,彆說出麵承擔責任,根本連道歉的意思都沒有。
尤其是姑婆,中風的症狀好轉了之後,給她講了一個大家族的大小姐,因為被小白臉給騙了,就跟小白臉離家出走的故事。
周靜柔真是被周氏口中大小姐的悲慘結局給嚇著了。
更要命的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回去之後就開始不停的做噩夢,噩夢裡她變成了那不知天高地厚,以為兩情相悅可以當飯吃的天真大小姐……
在夢裡吃儘了苦頭也就算了,清醒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著了魔還是怎的,周靜柔竟然不期然把那個大小姐和姑婆聯係了起來——
不是周靜柔吹牛,實在是她這位姑婆,雖然說是出身於窮鄉僻壤,可見識卻是非同一般。
舉手投足間,更是有種世家貴女的風儀。
周靜柔到現在都記得,她剛來侯府時,整個就是土包子一個,是周氏手把手教會了她辨識各種珍奇古玩,更甚者有一次,侯府裡一件宮中賜的寶物,周氏竟然一眼就能看出來,還能最快速度的在極隱蔽的地方找到皇宮的印跡。
那會兒周靜柔隻是佩服自己姑婆太厲害了,竟然懂這麼多。可自打聽周氏給她講完那個故事後,卻總會情不自禁的想,是不是其實姑婆家就有很多好東西,她根本就是見得太多了,才這麼厲害……
這樣的想法簡直和魔咒似的,讓周靜柔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過度的心虛之下,她甚至不大敢去見周氏。
還是今兒個聽說父親過府探視,才磨磨蹭蹭的去了萱草堂。
結果進去就瞧見,父親竟然跪在姑婆麵前,抱著姑婆的腿不停流淚。
明明姑婆和父親在一起相處的模樣,周靜柔不止一次見過,卻唯有這次,忽然就覺得,他們不像姑侄,怎麼看都應該是比姑侄更親密的關係才是……
種種煎熬之下,周靜柔越發想念之前她難過時,會笨拙的哄她開心的姚子瀾……
坐立不安之下,可不就拿了她之前連夜做的一件棉袍過來了,卻沒想到,舜華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一點臉麵都不給她留。
即便是她對不起子瀾哥哥,可人,誰沒有犯錯的時候?至於說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她?
越想越難過之下,捂著臉就哭著跑了出去。
舜華收回視線,神情中殊無半分憐憫,剛要說話,卻發現盧氏情緒不對,略略頓了一下:
“老太太見過我們家這位表姑娘嗎?”
正想跟盧氏說,這周靜柔按輩分,應該就是她的孫女。不意盧氏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嘴裡更是喃喃道:
“天爺啊,這也,太像了吧?”
“像?像誰?”舜華下意識的回了句。
“像玉樹那個婆娘啊。”盧氏神情那叫一個震驚——
眼前這姑娘和剛到他們周寨村的那位玉樹娘子,可不有七分相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沒有二更了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