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吵吵什麼啊?”嶽林翰扶著頭坐了起來, 卻是一陣的犯惡心——
昨兒個船靠臨江岸補給東西時,嶽林翰接了同年的請柬, 去岸上喝的酩酊大醉,可不是一覺就睡到了現在?
擔心丈夫身體不舒服,劉氏自然一直守在旁邊。聽到丈夫詢問,神情就有些不大自然:
“老爺您還頭疼著吧,不然,再繼續睡會兒……”
外麵甫一鬨起來時,劉氏就讓人去打聽了, 因為王承豪很以自己的身份驕傲,欺負人時, 自然就第一時間的宣揚了出來。
劉氏很快得到了回報,竟然是一個商戶,得罪了當今皇後的侄子。
劉氏嚇得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忙讓人緊閉艙門, 甚至兒子女兒也勒令不得到外麵去——
皇後娘娘的親侄子啊,他們怎麼惹得起?
甚至因為嶽林翰的大醉, 還有些慶幸——這要是老爺醒著呢,管還是不管?
不管的話, 那可是一條人命!管的話, 可就要得罪皇後娘娘的侄子了。
不是她自私,實在是之前早吃過得罪權貴的苦頭——
本來三年前, 她家老爺就有升遷機會的, 結果就因為得罪了寧王的妻侄, 直接被丟到皖北任職。
因為水土不服的緣故,丈夫可不是好險沒丟了性命?這要不是去年冬,寧王遇刺身亡, 說不好丈夫還被某些人打壓,窩在皖北那裡出不來呢。
這回更好,還沒上任呢,又撞見皇後侄子胡鬨,劉氏覺得,還是少管為妙——
丈夫再是按察使,對上皇後侄子怕是也不好使。再有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對方總不至於弄出人命來吧?
沒想到話音一落,外麵竟然吵得更凶了。眼下竟是把丈夫也給吵醒了。
嶽林翰邊揉著額頭,邊探出頭來,卻是正好瞧見王承豪指著孟鑫破口大罵的情景。
劉氏隨著他的視線往外瞧,等看清楚袁弘的慘狀,明顯也嚇了一跳,雖然覺得皇後的侄子做的有些太過了,卻對孟鑫等人的不滿還更多些——
孟家的船隻可是跟在官船後麵,出入也都是打的官船的旗號。
眼下他們倒是把人給救了,那位王衙內一怒之下怕是難免會遷怒到他們身上。
臉色頓時有些不好:
“也就是個商人罷了,怎麼卻是如此多事?”
平日裡很少見到妻子這麼如臨大敵的模樣,嶽林翰皺了下眉頭:
“你認得那些人?”
畢竟沒有瞧見之前袁弘在水中浮沉的情形,不知道前因後果之下,嶽林翰就越發一頭霧水。
“不算認得。”劉氏搖了搖頭,遲疑了一下還是勸道,“小船上那位公子,是當今皇後的侄子……”
又壓低聲音道:“咱們還是不要多管閒事了吧……”
“皇後的侄子?”嶽林翰也是一驚,略略思索了一番叫來管事,“你找人把對方的身份,跟孟家人通報一聲。”
“要是真瞧著孟家有什麼危險,再報過來。”
已經不是血氣方剛的年輕時候了,能息事寧人的話,嶽林翰還是不願意他們真把事情給鬨大了——
生意人都是八麵玲瓏的,知道了王公子的真實身份後,應該就會退讓一二。
可要真是王承豪鬨得太過了,嶽林翰覺得他也不能見死不救——
前麵馬上就要進入自己管轄的區域,丟開不管,他自己良心上可也過不去。
再有就是,孟家人在京城中也是有人的,這一路行來,瞧著也是懂規矩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嶽城在外麵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迎麵就碰見了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那兒亂轉的嶽明昊。
瞧見嶽城,忙迎了上去:
“我爹醒了沒?”
就在剛剛,他過來幾趟,卻都被母親給攆了回去。
這會兒瞧見嶽城從裡麵出來,可不就急急的迎了上來?
“醒了。”嶽城站住腳,“這件事,老爺要管呢。”
“是嗎?”嶽明昊頓時大喜——
之前瞧見王承豪仗勢欺人,逼著袁弘跳到水裡,嶽明昊就已經氣不忿,那塊木板,可不就是他丟給袁弘的?
現在更好,對方又想要用同樣的法子對付後麵船上的人了。一想到之前驚鴻一瞥卻再難忘懷的美麗女孩子,嶽明昊可不是越發心急火燎?
“咱們快些過去,我擔心慢了會出人命的。”
那邊兒的王承豪可不是越發蹬鼻子上臉?
眼瞧著船上的孟鑫等人即便被罵了個狗血噴頭,都不敢回一句嘴,王承豪得意之餘,越發囂張:
“聽著,爺喊一二三,三個數字後,你他娘的要是不把那個老東西給丟下來……哼哼……”
“公子大人大量,還請公子容讓一二……”孟鑫對著王承豪不住作揖,“公子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但凡孟某或者袁兄能做到,無不答應……”
剛才也聽袁弘大致說了事情大概,卻是王承豪帶著朋友在另一個花船上吃酒,結果他的船剛好經過,一個花娘就指著袁弘的船說,袁家大船漂亮,不然借來玩幾天。
王承豪當時就應承下來,然後讓仆人大剌剌的把袁弘的船攔下,直接就讓袁弘的等人下船,讓出來給他和朋友以及花娘們玩幾天。
袁弘船上還拉的有貨物呢,自然不肯答應。怎麼也沒有想到,王承豪竟然如斯霸道,直接讓人把他丟下了船。
“就憑你也配跟我提條件?他娘的什麼東西!”王承豪“嗤”的冷笑一聲。
卻被旁邊的狐朋狗友拉了下:
“哎呦,這家的船,瞧著比剛才那船還氣派呢!”
王承豪眯了下眼睛——
彆說,還真是的。
頓時有了主意,懶洋洋道:
“行啊,既然我兄弟說了,爺就給你一個麵子——除了船上女眷,都他娘的全都滾下去,你這船啊,爺我征用了。”
再沒想到王承豪竟然提出這樣一個條件,孟鑫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
“不行!”
旁邊袁弘則是神情慘然:
“孟兄弟,是我對不起你,連累了你們……”
說著掙紮著衝王承豪磕了個頭:
“公子爺,小人知道錯了,小人這就把船給您用,求您莫要為難孟兄弟……”
“晚了!”王承豪怪笑一聲,指著孟鑫的船道,“除非按我說的,這艘船還有船上的女客全都留下給爺助興……”
神情隨即變得猙獰:
“不然,你們倆就全都丟江裡喂魚!”
不意一句話剛說完,對著江麵的那扇舷窗忽然從裡麵推開,一個女子的聲音跟著傳來:
“王承豪,你好大的口氣!”
坐在王承豪身邊的狐朋狗友下意識的看過去,口水直接就下來了:
“啊呀王兄,你看,你快看——”
太過驚豔之下,話都說不囫圇了——
今兒個真是豔福不淺,隨隨便便攔條船,竟然就遇見了這樣的極品美人。
看的太入神,竟然連舜華直接叫出王承豪的名字都沒有注意到。
王承豪卻是身體一僵——
這聲音,怎麼有些熟悉?
機械的轉身,正對上舜華冷冷看過來的眼神。
王承豪頓時臉色煞白,之前的霸道全都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惶恐——
這女子美則美矣,卻是他也根本不敢碰分毫的人間富貴花。
倒不是說王承豪畏懼鎮國侯府的權勢,實在是之前在皇城司吃的苦頭太過刻骨銘心——
一開始王承豪還不太在意,想著他怎麼也是皇後的親侄子,就是和姚子瀾有些衝突,又算得了什麼?
畢竟,鎮國候的兒子,總不可能比他這個皇後的侄子還尊貴吧?
想著隻要家人過去哭鬨一番,皇後娘娘肯定會下懿旨放他出來。
說不好那個對他凶神惡煞的汪海還得磕頭認錯。
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被關了整整三個月。
那三個月,當真是王承豪生命中的至暗時刻——
倒也沒有人對他用刑,可天殺的汪海卻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群餓的眼睛都綠了的老鼠……
王承豪覺得,他沒有瘋掉,已經是夠堅強了。
至於說之後嚴刑拷打時,特意讓他“旁觀”,以及隔個幾日就餓他一頓,更是再尋常不過。
好容易熬出來了,從皇城司監獄裡出來時才知道,他好容易升上去的職位,已經被擼了個乾乾淨淨,更甚者還沒有重新享受出獄後的狂歡生活,就被家人打包送到了此處——
臨走時,母親流著淚跟他說,不是家人不心疼他,實在是六殿下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這段時間把他們家子弟以各種理由,收拾了不老少。
家人唯恐王承豪再遭殃,可不就把他送出來避風頭了?
王承豪雖然腦子笨了些,於男女關係上卻是最有心得,之前雪場上時,他就直覺蕭恪看姚家女的眼神不對,又憶及汪海層出不窮的收拾他的手段,忽然就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