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 張慶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六,六殿下……”
蕭恪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張慶和,你可知罪?”
明明聲音不大, 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張慶和同樣抖了一下,下一刻臉上卻又變的猙獰——
不是沒有想過, 會不會有這樣一刻, 隻是所謂富貴迷人眼, 嘗到一次甜頭,就止不住想要嘗第二次。
瞧見那張恐怖獸頭的第一瞬, 張慶和不是不絕望,絕望的同時, 卻又升起一絲希冀——
經營了這麼多年,如果讓他這會兒放棄,乖乖認罪, 是怎麼也不可能的。
如果真是到了京城, 或者隻能俯首就擒,現在這裡卻是不同,這是江南,他張慶和經營了六年,早已打造的和鐵桶一般的江南。
那些傳聞再恐怖, 也就隻是傳聞罷了。畢竟, 再怎麼說, 眼前這個也不過是個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郎罷了。
再是傳聞中的魔鬼, 也不是真的魔鬼, 依舊是有著血肉之軀的凡夫俗子,會怕疼,會流血, 也會,死。
這麼想著,竟是站直身體,衝著蕭恪嘲諷的一笑,漫不經心的比劃著道:
“時間如白駒過隙,再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見到六殿下——當日六殿下從冷宮裡抱出來時,就這麼大一點兒,還一身都是血……我那會兒還嚇得不輕,想著這麼點兒個小人兒,可彆活不過來?”
“沒想到殿下還真是命大,眼下還活的好好的……”
“就是一點,即便你對萬歲爺懷恨在心,可也不當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勾結匪患構陷大臣,更甚者還假傳聖旨……六殿下,您這是一門心思想要壞了大楚的江山啊!”
“就隻是一點,殿下怕是忘了,這裡,是南城,其他人或者畏你如蛇蠍,張某人麵前,卻斷不許你做出如此倒行逆施的事來!”
說著往後退一步,抽出腰間寶劍用力一揮:
“所有人聽令,把蕭恪和院中這些勾結匪患的逆賊全都拿下!”
之前聽嶽林翰讓人傳信,說是有故人在孟家等候,張慶和就覺得不妙。
彆看外表粗獷,張慶和做事卻是自來小心,不然也不可能明明做了諸多惡事,卻依舊在隆盛帝那裡盛寵不減。這麼多年都坐穩大楚第一寵臣的位置。
因此帶過來的這些人,全是鐵杆心腹。換句話說,就是他要造反,這些人也肯定會跟著他揭竿而起的。
隻要能保證今日在場所有人無一活口,張慶和就有絕對的信心,在隆盛帝那裡蒙混過關——
在場諸人,分量最重的不過是蕭恪這麼個皇上連他的臉都不想看到的不得寵皇子罷了。
再沒人比張慶和清楚,隆盛帝年齡漸長之下,有多多疑。隻要自己稍加引導,還是有七分把握,解決眼前這場危機的。
隨著張慶和一聲令下,他那些手下果然抽出利刃,牆上的神箭手,也都各個彎弓搭箭,嶽林翰明顯沒有想到,張慶和竟然這麼喪心病狂,連皇子都敢殺,一時又驚又怒:
“張慶和,你想造反不成?”
伴隨著他的呼喝聲,那些甲士發一聲喊,手持利刃就衝了過來,至於說四邊高牆上的弓箭手,也跟著萬箭齊發。
張慶和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隻可惜那絲笑容還沒有徹底綻開,他的身體就一下飛起,然後下一刻,整個人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趴在了蕭恪腳下。
慘叫聲隨之響起,卻是那些正往小院裡衝的甲士,就這麼會兒功夫,已經被四麵八方飛來的羽箭,射的和刺蝟似的……
張慶和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一幕,一挺胸,就想要爬起來,卻被一隻腳給牢牢踩住胸口。陰沉的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跟著在頭頂響起:
“張慶和,你,好大的,膽子!”
這世上還沒有人,可以當著他的麵,向舜華揮起利刃。即便是威脅、抑或是未遂,同樣都,決不允許!
比死亡還有恐懼的危機感隨即襲來,張慶和下意識的就要求饒:
“殿下,饒……”
後麵一個“命”字,卻是根本買來得及吐出口,整個人就被極致的痛控製,也是到了這一刻,張慶和才明白什麼叫痛不欲生。偏偏也不知道蕭恪用了什麼邪門手法,明明承受著萬蟲鑽心之痛,他卻是丁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吧……”
“魔鬼,魔鬼——”
張慶和無聲的呢喃著,眼睜睜的瞧著那個冷酷的背影踏過層層鮮血,走進小院,眼瞧著快到台階那裡,卻又停下,快速蹭掉腳底殘留的血跡。
“嶽林翰見過殿下,”明明剛才還劍拔弩張、危機四伏,結果就這麼眨眼間,張慶和也好,他的那批鐵杆心腹也罷,就倒了一地都是。
一直到蕭恪來至麵前,嶽林翰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小跑著下了台階見禮。
誰想到蕭恪卻和沒聽見一般,直接越過他,來至舜華麵前,上下打量一番,低聲道:
“有沒有嚇到?”
如此溫柔的聲線,和他臉上恐怖的麵具,形成一個巨大的反差,讓包括嶽林翰在內的所有旁觀者全都呆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