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意過繼勇哥兒了?”苗氏頓時一喜——
她這麼著不停的鬨,還不是為了這個?
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長子家大業大的,真是從族中過繼個孩子過來,那不是便宜了外人?
高家的東西當然隻能給自家孫子。
“這就對了,旁人家的孩子,哪有咱自家的孩子放心?你這會兒能想明白,還算沒有糊塗到頂!”
“勇哥兒年齡大了些,過繼過來,也不會跟我們親……”鄧氏續道,不等苗氏發火,垂眸掩下眸中的諷刺,“反正小叔子的兒子,又不是隻有勝哥兒和勇哥兒兩個,他眼下不是又添了個亮哥兒嗎,眼下也就三個多月,不然就把亮哥兒過繼給我和老爺罷了……”
“亮哥兒,什麼亮哥兒?”苗氏明顯就有些莫名其妙。
小苗氏瞳孔卻是猛地一縮,神情裡全是不可置信,一聲質問脫口而出:
“那個賤人生了個兒子?老爺還給他取了名?”
她之所以會從雲州匆匆折返京城,除了高婧玉在雲州名譽掃地,想回京城避避風頭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高諺又闖禍了——
進士出身的高諺,一直自詡真名士自風流。即便是娶了青梅竹馬的表妹小苗氏後,依舊不改風流性情,說是到處留情也不為過。
之前在京城時,好歹是天子腳下,他也不敢太張狂,自打到了雲州,可不就和脫韁的野馬一般,徹底釋放了本性?
要是小苗氏跟著一塊兒赴任也就罷了,偏偏小苗氏貪戀京城繁華,覺得雲州是荒僻之地,一直到高諺在雲州徹底安頓下來,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帶著高婧玉去了高諺任上。
到了後才知道,高諺竟然沾染了雲州當地一個大土司的女兒。
一開始高諺還以為對方就是一般富戶出身呢,一直到兩人幾度春宵之後,大土司直接帶著人上門逼婚,才知道對方身份——
那女子竟是皇上麵前都掛上號的大土司女兒。
那大土司手中兵強馬壯,可是上一任雲州巡撫好容易才收服的!
也是到了那時候,高諺才明白,他怕是中了有心人的圈套。
索性他還不算太糊塗,雖然沒有第一時間跟皇上認罪,卻是趕緊給高諶去了信。
小苗氏匆匆回來,可不也是因為這個?
這段時間,雖然沒敢跟婆婆提起,也頗是拿出了不少銀兩,以做打點之用。
眼見得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小苗氏可不是肉疼的緊?聽說鄧氏要回來,第一個念頭就是,終於又能拿到錢了——
大伯子家又沒有兒子,早晚所有的東西都是自家的,這錢她要的可是一點兒也不心虛。
怎麼也沒有想到,後麵又鬨出這麼多事來。更無法接受的是,鄧氏直接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把事情抖出來不算,還直言說,要過繼那個賤人的兒子!
當即想也不想就道:
“不行!我不同意!那個賤人和那個孽種不能留!”
“你同意不同意有什麼用嗎?”鄧氏瞧著小苗氏,眼神中滿是諷刺之意,“小叔子已經和大土司聯合上了奏折,你口中的賤人,如今,可是小叔子的平妻呢……”
說著冷笑一聲,看向苗氏:
“對了,萬歲爺明察秋毫,覺得小叔子不太勝任雲州轉運使的職位,倒是大土司的女婿更適合他些,已經下旨,讓小叔子卸了官職,不日應該就會回府,以後呢,可以住在京城,還可以到雲州大土司府住著……恭喜婆婆又得了個身份尊貴的好兒媳,還有弟妹有了個溫柔賢惠的好妹妹呢!”
“身份尊貴、溫柔賢惠”八個字,當真說的諷刺無比。
“這不可能!”小苗氏頓時麵色如土,“老爺答應過我……”
之所以對高諺的話深信不疑,是因為小苗氏也清楚,真是丈夫應下和大土司府的這門親事,也就意味著他的仕途徹底到此結束。
那會兒她可是親眼瞧見丈夫聲淚俱下給大伯子寫求救信的……
“大哥呢,大哥怎麼說?老爺可是大哥的親兄弟啊,他不能不管……”
“是你對不對?”苗氏也想到了這一層,轉頭惡狠狠的看向鄧氏,“我早就瞧著你沒安好心,一定是你從中挑唆他們兄弟……”
“娘您要是這麼說,那我也無話可說,”鄧氏昂著頭,“本來老爺還讓我去表兄那兒打探一番……”
小苗氏頓時眼睛一亮:“表兄?是鄒運成鄒大人嗎?”
——
回來之前,就有人給丈夫出主意,說是真要解決這件事,能托一個人出來講情最好,那就是雲州前任轉運使鄒運成。
當年鄒運成和大土司不打不成交,不但把人給收服了,兩人還成了莫逆之交。真是鄒運成願意出麵,事情應該還有轉機。
高諺之所以會給高諶去信,可也是因為這個——
鄒運成可不正是鄧氏娘家那邊的表兄?
“是與不是又怎麼樣?”鄧氏冷冷瞧著小苗氏,“和你們又有什麼乾係?”
說著轉身就要走:
“娘也不須帶著弟妹去什麼雲州,想來用不了幾天,小叔子就會帶著妻兒回來了,倒是我們,既然娘不喜歡,這就去外麵住罷了……”
“鄧氏!”沒想到一向麵團時的長媳竟然敢威脅自己,苗氏氣的直哆嗦,偏是小兒子就是她的軟肋,聽說高諺要仕途不保,苗氏的氣焰頓時消下去一多半。
“娘還有什麼吩咐?”鄧氏站住腳。
“大嫂大嫂……”小苗氏一咬牙,忽然拉過依舊一臉得意的高勇,咬牙摁住就是一頓揍,邊打邊瞧著鄧氏,“都是這孩子不懂事,惹得大嫂難過,我今兒個打死他……”
高勇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一時鬼哭狼嚎。衝著苗氏拚命伸手:
“祖母,救我……”
“勇哥兒……”苗氏心疼的眼淚都下來了——
在長媳麵前威風了一輩子,苗氏何嘗被這麼威脅過?可偏偏,相較於寶貝金孫,高諺無疑更是她的軟肋。
聽小苗氏的意思,小兒子這次可是闖了大禍,可偏偏長子幫不上忙,竟非要她一向厭憎的長媳出麵不可,氣的不停揉胸口,卻是不敢再衝著鄧氏口出惡言。
偏偏鄧氏這次卻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二房翻臉,竟是絲毫沒勸阻不說,反而還沉了臉道:
“弟妹要教子,自可回你自己的院子,這麼著在我們院子打孩子做什麼?或者弟妹心裡,這院子也是你們家的?如此,我們娘幾個離了這裡便是……”
說著,作勢就要離開。
小苗氏這會兒如何不明白,她這次算是徹底得罪了鄧氏?
慌忙跑過來,拉著鄧氏的手就要跪下,“剛才都是勇哥兒的不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彆和他一般見識,我替他給您賠罪了……都是那孩子不懂事,這些都是素心丫頭的嫁妝,怎麼能亂碰呢?”
“弟妹這話就不對了,這偌大的府邸都是你們的,彆說勇哥兒就是想要去翻心姐兒的東西,就是我和你大哥的東西,早晚不也都是他的,有什麼大不了呢?你們才是這府邸的主人,甭管做什麼,我們都不會說什麼的……”
這些車軲轆話可不是大小苗氏經常在一塊說起的?
如今聽鄧氏又複述一遍,小苗氏更加心慌。好在她也不蠢,頭搖的和撥浪鼓一般:
“大嫂說什麼呢?這府邸是皇上賜給大哥的,自然是你們的,我們也就是因為要照顧娘,才跟著住進來,您放心,我們很快就會搬出去……”
“那怎麼好?”鄧氏依舊沒有軟化的跡象,“說的好像是我要逼著你們分家一般。就這麼著吧,這大太陽底下的,你先扶著娘回去休息吧,我拾掇拾掇,就帶了幾個孩子出去……”
“至於說小叔子,都說吉人自有天相,我瞧著啊,不然就交給老天爺吧,娘不是常說,小叔子命最好,就是老天爺,都護著他嗎!”
要是往日,聽著這樣夾槍帶棒的話,苗氏早就大發雷霆了。可偏偏小兒子就是她的命,竟是不敢再和往日那般針對鄧氏。
小苗氏則是心裡一沉——分家?原來大嫂竟然是想要分家嗎?
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畢竟丈夫高諺一直都是個花錢散漫的,俸祿到了手中,不用多久,就會散出去七七八八。
這些年家裡能穿金戴銀吃香喝辣,根本全都是靠著大伯子一人供養……
可要是不答應大嫂的條件,那不但高諺仕途徹底完了,那個厲害的土司女兒,還會和自己平起平坐……
雖然氣的要吐血,小苗氏也分得清輕重,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住丈夫。
卻還有最後一絲希冀:“大嫂,您真的,就這麼狠心?”
鄧氏冷冷瞧著她,卻是一句話不說。
小苗氏這會兒,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呆站片刻,忽然轉身,朝著苗氏跪下:
“娘,我們不能不管老爺啊,不然就如了大嫂的意,把家分了吧……”
“你說什麼?如了誰的意,又是誰想分家?”鄧氏聲音冰冷。
“是我,是我們要分家!”小苗氏嚇得忙改嘴,抱著苗氏的腿就大哭了起來,“娘,咱們不能不管老爺啊,為了老爺,我們把家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