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醒來後,臉色蒼白,驚魂未定地看著躺在地上的鬼麵人。
薑姒拉著她上了紙鶴,“快走!”
不知道這隔了無數夜麻藥能支撐多久。
然而紙鶴剛飛起不久,幾道光束將紙鶴雙翅射穿,這一次因為離得近,力量極大,紙鶴直接墜地。
隻見那鬼麵人拿著一柄鐵劍,拖曳著黑袍向兩人走來。
明軒左手三隻指腹不斷摩挲著,“束手就擒,我饒你們一命。”
薑姒看著越走越近的鬼麵黑影,戒備地抽出短劍。
小玉臉色越來越白,終於開口喚了一句:“明軒師兄?”
薑姒微微一驚。
明軒?
怎麼會是他?
可是……
薑姒想要製止小玉,卻聽小玉繼續道:“師兄,這些年在萬劍宗我最熟悉的人就是你,熟悉你的一些小動作,比如惱怒時候會搓指腹。”
那鬼麵人也愣住,冷哼一聲,索性去掉了臉上那副礙事的麵具。
與此同時,那鐵劍上煙塵升騰,褪去偽裝,他手中的正是自己的本命劍。
不是明軒又是誰?
可誰能想到這鬼麵下卑鄙齷齪的男子是當初那個來接新人,一身正氣白衣勝雪的明軒師兄。
*
明軒修為不高,但是比起同樣天資不高晚入門的小玉,剛入門半月的薑姒來說卻是強了許多。
在他身份暴露後,使出的幾乎都是殺招。
幾招下來,小玉的劍被擊落,兩人被逼近死角。
小玉看著咄咄逼人的明軒,“師兄,師兄,我是小玉啊。我們這些年都在一起,當初你生病時候我還給你采藥,熬藥對不對?”
明軒看著小玉,微微遲疑。
小玉麵露欣喜,繼續道:“我們一直都在一起,哪怕我們天資不高,總是墊底,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放棄過對不對?”
然而這句話卻像是觸怒了明軒,他突然吼道:“閉嘴!”
“憑什麼?憑什麼?”
說罷舉起劍向小玉劈麵砍去,小玉驚惶之下用手臂掩麵。
周圍突然變得安靜。
薑姒覺得自己臉上濺上了溫熱的液體。
一條手臂,掉在了地上,手指還微微抽動。
薑姒瞬間愣住了。
小玉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斷腕,突然斷斷續續顫抖地叫了出來:“啊!!!!啊!!!”
明軒揮劍再次劈來。
小玉看著自己的斷腕已經完全崩潰,哪裡想著躲避,薑姒回過神來,握住小玉的雙臂,兩人一個轉身,她擋在小玉的麵前,緊緊抱住了小玉。
明軒微微一愣,他並不想要薑姒的命,但是可惜劍已經收不回來。
隻見薑姒身後火光四射,明軒的劍隻在她外麵的鬥篷下留下了一道劃痕,卻沒有傷到她。
就連明軒也是一愣,他伸手一抓,撕下了薑姒的鬥篷,露出了裡麵男人的衣衫。
明軒:“天絲甲?江嘯宇?”
薑姒所接觸的萬劍宗弟子中能擁有天絲甲的,也就江嘯宇了。
怒道:“你穿著他的衣服,果然跟了他?你這個愛慕虛榮的合歡宗賤人!”
他知道自己的劍刺不破天絲甲,於是向她露在外的小腿攻去。
劍風朝她下盤襲來,薑姒認為自己要失去一雙腿時,隻見一道紅光破曉,似流星從天空墜落,帶著刺目又絢爛的光芒。
一道火光出現在薑姒身前。
挺拔的少年身上燃著火焰的餘暉,手中長劍強勢地擋下了明軒的一擊,震得明軒虎口生疼,連退了幾步。
明軒詫異地看著出現的少年,他睡眼還有些稀鬆,頭上甚至還有一根立起的呆毛。
但是卻不掩他那不可一世目中無人的囂張感。
“你還真的來了?你們果然不乾不淨!”
江嘯宇卻不屑理他,抽出了自己的江十二。
眾多劍中最弱的一柄,可見對明軒的蔑視。
明軒漲紅了臉,呼喊著向他刺去。
江嘯宇揮劍之間遊刃有餘甚至有些漫不經心,即便如此卻也讓明軒節節退敗。
短短數招他便麵如死灰,這便是天才與自己的區彆嗎?
明明自己比他還要早入門!
江嘯宇:“你惡不惡心?”
明軒坐在地上冷笑道:“惡心?你懂什麼?”
“我修煉十年也不及你一年,我苦練那麼多年都還沒有結丹,而你,已快化神了,難道我這種人就活該被你踩在腳底,看著你肆意妄為,狂妄自大嗎?”
他看著薑姒,“她是我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捷徑!有了她,我才能和你在同一條公平的跑道上。”
聽到此處,江嘯宇眼中突然流露出桀驁戾氣,一收方才那漫不經心的打法,頓時明軒隻覺得劍氣逼人,江嘯宇淩空一劍劈下,竟有了他師尊一劍當空劈遊龍的氣勢。
明軒揮劍準備躲避,然而卻在一聲慘叫聲中,他陪伴他無數年視若珍寶的本命寶劍,被江十二震得斷成兩截,可是不及他心痛,他整條右臂居然緊接愛劍之後從肩膀處被齊齊斬斷。
心愛的寶劍和賴以生存的右臂同時被毀,明軒崩潰地慘叫起來。
他本以為江嘯宇會刺死自己。
但他卻收了劍,冷漠而涼薄地看著自己。
這小子果然惡毒!
他知道對一個劍修而言,斷劍斷臂,比殺了自己還要誅心!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什麼不殺了我!!!”明軒撕心裂肺咆哮道。
江嘯宇看著他淡淡道:“那你自己去死啊。”
說罷,長腿一抬,一腳把他踹入了身後水池之中,水花四濺,鮮血漫開。
江嘯宇自幼在醃臢的地方摸爬滾打,自然知道怎麼讓人生不如死。
另一旁,薑姒正趴在血泊中的小玉麵前,慌亂地撕著布料給她傷口止血。
這時候天空已經破曉,間於暗夜與白晝之間,冰冷的光灑入佛堂。
在破曉前那本還架著雲舟來接他們的一對謫仙般的師兄師姐,此刻都失去了右手,一個已經昏厥,一個在水塘掙紮。
神佛前的殺戮,帶著一種詭異的美,讓人在正與邪之間,黑與白之間迷惘。
江嘯宇瞥向薑姒,她穿著自己的衣衫,一雙修長的腿肆無忌憚地露在外麵,染著鮮紅的血,顯得妖媚而詭異。
她手上動作很是麻利,一張臉卻蒼白,像朝霧中的海棠,輕輕一捏就碎了。
江嘯宇緩緩眯起眼,卻在此時她包紮好小玉的斷腕,又撿起了她那條斷在地上的手,轉身看著自己,目光帶著哀求。
“我們找個醫修,幫她把手接上。”
江嘯宇在似乎帶著緋紅血色一般的暮光之中突然回神。
“斷了就斷了,哪裡還有接上的道理?”
薑姒:“時間還不久,還可以的,你帶我們回去好不好?紙鶴太慢,來不及。隻有你夠快。”
江嘯宇看著她,“就算神仙來了也接不回她這手。”
薑姒抬眼看他:“我求你。江嘯宇。”這是第一次薑姒對著江嘯宇真真正正的示弱。
江嘯宇沉默片刻,口中掐訣,將江一江二禦了出來,吩咐薑姒將小玉掛在了江一劍身之上後用縛仙索將她牢牢綁在劍上。
對在一旁還有些驚魂未定的薑姒道:“傻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上來?”
薑姒微微一愣,看著站在劍上的江嘯宇。
他隻是偏著頭道:“我也不想管你閒事,可是你若又被人劫走,誰還我一萬靈石?”
薑姒回過神,踩到了江嘯宇身前的劍身上。
“走了。”話音一落,江二如離弦之箭般飛了出去,不再管那已經將一池水染成紅色的明軒。
這飛劍速度快得眼看薑姒瞬間就被甩下去,就在這時江嘯宇的長臂一攔,扣住了她的腰。
這一攬,江嘯宇微微一愣。
因為他覺得手臂很空,腰那麼細?
他心微微一跳。
可是為了她不漏下去,他將手臂環得更緊了一些,這一緊就發現她柔軟的臀部抵住了自己。
江嘯宇隻覺得起床氣徹底褪去,大腦瞬間發麻。
竟然有一些進退不是的感覺,恨不得將她就這麼扔下去算了。
他煩躁地道:“喂,你抱著我。”
薑姒有些莫名。
他紅著耳朵,道:“你還要小爺費力來抱你嗎?”
薑姒沒有多想,鼓起了百分之二百的勇氣在劍身上艱難轉身,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去,她不得不伸手環住江嘯宇的腰。
此刻她滿腦子都是小玉的斷臂,濺在自己臉上的血,還有崩潰的小玉。
她從未經曆過這些,恐懼和內疚蔓延,隻覺得四肢冰冷,而此刻身前的身軀卻是無比的溫暖。
江嘯宇在她整個人貼在自己身上的一刻,深深吸了一口氣。
娘的,好像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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