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薑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突然,火光之下,出現一個黑影。
她心中一顫,正要開口,嘴就被捂住,被扯著離開。
一開始薑姒還奮力掙紮,後來卻也不動了。
隻聽後麵傳來一聲啞笑,道:“怎麼?發現了?”
那人鬆開了她,薑姒轉過頭瞪著火光下眼中帶著促狹的英俊少年。
“你真是夠了!到底要做什麼?”
江嘯宇道:“不放心那個馬大哈,果不其然。”
薑姒聽到此處氣稍稍消了一些。
她一抬頭,便對上了他漆黑的雙瞳,火光之下,黑曜石般璀璨,而那雙漆瞳之中,正倒映著自己。
那雙漆瞳,有些灼人。
薑姒立刻移開了目光。
江嘯宇的沉默讓她再次想起了那個夢,她頓時覺得無比尷尬,想往前走,可是沒走幾步,幾步又退了回來。
她覺得這合歡宮詭異得很,跟個墓一樣。
萬一遇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她灰溜溜地退回來,等著江嘯宇的嘲諷,沒有想到他還是一言不發。
這倒是把薑姒給整不會了。
正在她不知所措時,江嘯宇握住了她的手,她本能地想要掙脫,江嘯宇卻握得更緊了一些。
淡淡道:“弄丟了被鬼扒皮的時候可彆哭。”
他的手心乾燥而溫暖。
她垂眼悄悄看了下江嘯宇握著自己的手,修長,好看,就像畫出來的一樣。
江嘯宇本人也就像是漫畫中走出來的一樣,妥妥的撕漫男。
他明明跋扈又囂張,可薑姒又覺得他充滿了安全感。
薑姒小聲問道:“真的會有鬼嗎?”
江嘯宇道:“自然。”
薑姒吸了一口涼氣。
這樣的地方本該是要好好抓住他的,可薑姒
還是執意從他的掌心掙脫出來。
他是個沒有邊界感的人,
薑姒卻不是。
江嘯宇看著空空的手心,
心中竟然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薑姒真的緊緊跟著他,說是緊緊,可是卻一直保持著一拳的距離。
江嘯宇向來目中無人,旁若無物,可是時刻無比安靜的薑姒的存在卻讓他覺得無法忽略。
他想起那個夢,耳朵也微微紅了些。
薑姒此刻也不約而同地想起那個夢,她開口問道:“那個幻境,我們……”
江嘯宇一愣,那個幻境……
他想了想剛才握著她的手的觸感。
軟。
想著幻境之中,她也是這般柔軟,冰潤。
他會摟著她,抱著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除除此之外……
他八歲前忙著乞討,八歲後忙著修仙。
男女那些事,他知道一些,卻不精通,沒時間去研究。
想到這裡,倒是覺得自己氣短起來。
薑姒這麼一問,他隱隱有些不爽:“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薑姒一聽,轉過身來,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她本想問,那個夢中他們關係怎麼會變成那樣?
他不應該討厭她才對嗎?
沒想到他那麼不要臉。
她氣得狠狠推了他一下,“你真是混蛋!”
見推不動他,她氣得轉身就走。
江嘯宇一頓,耳朵更紅了些,卻也跟了上去。
沒走幾步,看見她站在轉角處,一動不動。
他看著不對,快步上前,看到轉角處的景象,眉頭一蹙。
地上有兩具身著女子衣服的乾屍,被吸得隻剩一張青黃青黃的皮包裹在骨頭上,看起來十分滲人。
江嘯宇看著一旁有些驚愕的薑姒。
“彆怕,死透了。”
不是每個劍修都見過死人,更不要說是這樣詭異的死法。
若是陸樂兒在這裡怕是早就嚇哭了,薑姒反應慢半拍,沒叫出來應該是沒來得及。
他準備將薑姒拉到身後,卻見她蹲了下。
江嘯宇一頓,“做什麼?”
薑姒從懷中取出手套緩緩戴上,“檢查屍體。”
江嘯宇:“你不怕?”
薑姒一愣,“嗯?”
江嘯宇:“你剛才不還怕被鬼剝皮?”
薑姒:“我怕鬼,不怕死人。”
江嘯宇:……
真是個奇怪的家夥。
薑姒雖不是法醫,但作為醫學生,不是第一次和屍體打交道。
薑姒看著隻剩一層皮的屍體,輕輕摸了摸皮膚。
薑姒:“這裡既不算極為乾燥,更不是無菌環境,也沒有冷藏,死後屍體怎麼會不腐爛而變成乾屍?”
江嘯宇看著她,火光下她極為認真,每到這個時候江嘯宇都覺得她在發光。
江嘯宇把目光驀地從她臉上移到那乾屍身上。
媽的,更醜了。
薑姒:“不可能是正常風乾。”
江嘯宇道:“是妖族的吸星術。”
薑姒:“妖族?”
這是薑姒到了山海界後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接觸與妖族有關的事物。
江嘯宇又看了看這乾屍,“你能想起她是誰不?”
薑姒搖了搖頭,把自己編出來的失憶的借口給江嘯宇說了一遍。
說完久久不得江嘯宇的回應,她有些心虛抬起頭看江嘯宇的臉色。
卻見他那張英俊的臉上喜怒莫辯,看不出一點表情。
這讓薑姒更是心中沒底,不知道他到底信還是不信。
最後,他瞥了她一眼。
道:“紅絲洞中的事你可還記得?”
薑姒哪裡想到他居然突然問這個,硬著頭皮誠實道:“記得。”
江嘯宇這才撇過頭,站了起來,道:“繼續。”
薑姒心中詫異:這麼就糊弄過去了?
他這性格居然不問其他?
但是江嘯宇什麼性格,薑姒一下子也說不上來,他囂張跋扈,無堅不摧,任性妄為,卻又有一種有彆於其他修士的灑脫,但是這一次出行,她發現他內心隱藏著一種異於常人的脆弱。
兩人並肩走了一段距離,又看到了一兩具這樣的屍體。
越來越多死於非命的乾屍,越來越深的地宮。
薑姒終於還是開始緊張起來,他看著江嘯宇的衣擺,伸手想去握住,但最終還是將手放了下來。
不想正在前行的江嘯宇突然頓住,薑姒差點撞在他背上。
她用手擋在兩人身前,手還是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
“前麵有什麼嗎?”
江嘯宇肩膀寬闊,將薑姒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她也不知道前麵又發生了什麼。
江嘯宇隻是在原地,一言不發。
薑姒心中忐忑,難不成前麵又有什麼能把江嘯宇嚇到的東西?
“江嘯宇?”她有些怯生生的問。
江嘯宇又沉默了半晌,道:“幻境中,你就隻是我暖床婢。”
薑姒:???
還提這個!
他是要氣死自己嗎?
卻聽江嘯宇又道:“我們沒什麼。”
薑姒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江嘯宇轉過身來。
這裡的甬道狹窄,江嘯宇個子又極高,顯得空間更加逼仄。
薑姒有些覺得缺氧,而這時他更是傾身逼近。
薑姒還來不及躲開,隻聽他道:“我沒在幻境中把你怎麼樣。”
他語氣冷漠,但是那麼近的距離卻讓薑姒心悸不已。
她腦子被他攪得一團漿糊,卻見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攥著她向地宮深處走去。
薑姒跟在江嘯宇身後幾乎需要小跑。
“你慢點……”
江嘯宇懶洋洋道:“你那麼長兩條腿是長來做裝飾的嗎?”
嘴上這麼說,
步伐卻慢了下來。
薑姒的臉紅了起來,
“你,你,怎麼知道我腿長。”問完她也有些後悔。
江嘯宇:“老子沒瞎。”
江嘯宇與餘光看著她火光之下暈開紅暈的臉,“你怎麼那麼容易臉紅?你是不是有想到什麼有的沒的?”
薑姒:“沒有!我熱!”
江嘯宇淡淡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這一路上本該是有重重禁製,但是看得出都被人破開。
與江嘯宇在一起,時間總是莫名過得很快,不知不覺走到了地宮的中宮。
這裡橫七豎八,堆了更多的屍體。
江嘯宇有讓人無比心悸的本事,這讓今天看到的屍體數量已經超標的薑姒也忘記了對屍體的恐懼。
江嘯宇看著布滿屍體的中宮,道:“我們運氣還不錯。”
三條道中,他們正好走的是正確的這一條。
他走上台階,肆意坐在合歡宮宮主的寶座之上休息,手指摩挲著雕刻精致的扶手。
而薑姒一路奔波雖是疲憊,卻還是戴上手套,開始檢查這些屍體。
過了許久,喻澤林和邊邵也到了中宮。
喻澤林和邊邵看到薑姒的一瞬間,那無比慌亂的臉上終於鬆了一口氣。
“哎喲我的姑奶奶,你突然不見是要嚇死我啊!”喻澤林喊了出來,“你這在屍堆裡麵翻什麼啊。”
薑姒站起來準備向他們打招呼,卻見坐在寶座上的江嘯宇冷冷把目光移在了喻澤林身上。
此刻的寶座上的江嘯宇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壓。
那冷冽的目光,讓他們一下喘不過氣。
喻澤林抱緊了自己的碧水劍,對江嘯宇求饒道:“我錯了,是我粗心,差點把人弄丟了都不知道。”
他理虧心虛,看到肆意地坐在禦座上的江嘯宇,拍馬屁道:“宇哥,你這樣子,還有點像夢境中的魔國帝君,薑師妹還真像那千嬌百媚的暖……寵妃!”
江嘯宇聽到此處,則看了看前方的薑姒,她立刻是又羞又惱地轉身背對自己與喻澤林兩人。
她是背對自己,但是即便一個背影都確實是婀娜多姿,說是千嬌百媚,也不過分。
寵妃?
他想起之前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自己成了幽王,她成了褒姒,而這個合歡宗的幻境,他也是王,而她是……
江嘯宇很快收回了目光,摸著扶手,“一路上的乾屍,你怎麼看?”
喻澤林撓著腦袋,“這手法古怪得很。”
邊邵在一旁念了一段經文超度亡魂,道:“大妖所為,我追隨聖子在外時見到過。”
合歡宗的滅宗慘案,與妖族有關。
可會吸星術的大妖不少,卻無法知道是誰。
這時候薑姒卻在屍堆中看出了蹊蹺:“這裡有些屍體
是被殺了後才被吸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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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嘯宇蹲下去一看,“喉嚨都被割了一半,根本活不了,可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用吸星術再吸一遍?”
喻澤林道:“也許那大妖餓了?”
眾人沉默,這聽起來有些荒唐,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妖是吃人的。
而吸星術就是妖界比較高端的吃人方法。
薑姒道:“會不會還有一種可能,對方的兵器很特殊,想要吸乾屍體,來掩飾身份?”
江嘯宇蹲了下來,他十二把兵器,每一把留下的傷痕都不一樣。
看著他們喉嚨上的傷口:“被刀劍等平整的利器所傷,但被吸乾後,我確實是判斷不出這兵刃的尺寸。不排除對方想要故意隱藏殺人的痕跡。”
合歡宗的滅門,看來是有些蹊蹺。
而至於有什麼蹊蹺,她們又為什麼惹上妖族,世人卻一無所知,而合歡宗唯一活下來的薑姒也“失去記憶”。
喻澤林道:“合歡宮一路上像個迷宮又都有禁製,我感覺像是在藏著什麼東西?”
邊邵點點頭。
喻澤林:“這合歡宮很像那什麼……”
薑姒:“像古墓。”
喻澤林道:“對對,就是古墓。”
薑姒看著這死去的屍體:“古墓為了藏著墓主和陪葬品,那這合歡宗的地宮又藏著什麼呢?”
江嘯宇坐在禦座之上,嘴角微微上揚,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罷,他將手放在座位扶手上,那裡有一個合歡花裝飾的紫檀木雕,他微微一轉。
隻聽轟隆隆一聲,他身後的屏風居然裂成兩半從中間打開。
薑姒心中感慨,她開始以為他隻是上去休息,沒有想到,是在查找機關。
從一開始江嘯宇就看出來合歡宮必然是藏了什麼東西,而這大妖也是為了此物而來。
中宮的屍體看得出是為了保護這件寶貝而死的。
但這合歡中宮,是宗門弟子朝拜宮主的地方,人員嘈雜,不是什麼好的藏寶地。
除非這裡,另有蹊蹺。
身後的屏風打開之後,果不其然,又是一條密道。
陰寒之氣,從密道之中湧出。
那是一種徹骨的陰冷。
江嘯宇烈焰之軀,聖子千年金身不畏這寒流,喻澤林和邊邵卻都微微抖了一下。
眾人有些擔心薑姒的身體抵不住這陰寒。
“小心,裡麵有死靈。”
果然,一些白色半透明的像水母一樣的物體在空中飄舞。
此刻薑姒臉色蒼白,全身開始顫抖。
喻澤林:“薑師妹?”
邊邵:“薑姑娘?”
薑姒看著周圍的暗道,“你們聽見什麼沒有?”
眾人靜下來聆聽片刻,喻澤林道:“安靜得要死,什麼都沒有啊。”
薑姒的臉越來越白,她捂著耳朵,道:“不,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那聲音極為空靈,悠遠。
邊邵:“為什麼我們什麼都聽不到?”
喻澤林:“也許是薑師妹雖然失憶,但依然是合歡宗的人,這聲音隻有合歡宗的後人能聽見吧。”
喻澤林這個說法,倒是合情合理。
邊邵著急:“薑姑娘,你聽到了什麼?”
薑姒沒有回答,她捂上耳朵這個聲音卻依然清晰。
江嘯宇走到她旁邊,見她臉色難看,想起她剛才說:她不怕屍體隻是怕鬼。
他在她麵前打了一個響指。
薑姒這才從那聲音中醒來,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少年。
他認真對自己道:“小爺我在,那區區一群鬼?你怕什麼?”
他身上燃起了火焰,赤炎之中,宛如神擋殺神,佛擋諸佛的修羅。
邊邵和喻澤林著急道:“他們到底在對你說什麼啊!”
薑姒臉色蒼白,聲音微微顫抖,他們在說——
“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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