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啊,做不到。
就在釋空鉉雙目變得血紅,身上爬滿黑紋時,他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目光猛然下滑,薑姒不知何時用最後的靈力禦出一把兵刃,而那把兵刃沒有對向他,而是對向她自己,兵刃刺入了她的身體。
釋空鉉大驚。
“阿姐!阿姐!”
他急忙抱著薑姒,卻不敢給她輸入自己的靈力以便療傷,因為他的靈力帶著魔氣。
釋空鉉眼中猩紅褪去,抱著他不解而悲傷地道:“為什麼?為什麼?你難道就如此不願嗎?你就那麼討厭我嗎?”
“明明我們結為夫妻,你就可以回去了啊。”
薑姒含笑看著他,這時候他已經解開了薑姒的法咒,抬起手去撫摸他的臉頰。
“就是因為我在乎你,才不能讓你這樣墮落下去。”
釋空鉉看著她:“阿姐?”
“我是可以回去,你卻萬劫不複了。因為愛你,所以我不能這麼做。”
釋空鉉愣住了,“你愛我?”
薑姒:“愛啊。”
然後她繼續道:“世間之情,並非隻有男女之愛,你捫心自問,我何時把你當成傭人?我從來都把你當作我妹妹,我弟弟。”
“我望你成才,望你強大,都是我對你最殷切的希望。”
“得知你成聖子,得知你頂天立地普度眾生,阿姐很高興。”
“但是你若為我不要金身,修為儘失,徹底入魔,我做不到放心離開。”
“我想要你未來更好,我怕你因我變成今日這般,所以才不與你聯係。”
“這是我愛你的方式。”
釋空鉉雙手發抖,看著她的傷,“那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她繼續道:“我既然能為他人沉睡千年,能用我的血喚醒我弟弟,又有什麼不可呢?”
薑姒繼續道:“其實你一直都心存慈悲,你出身淒苦,卻從不背負仇恨,你與我去布雨之時,總是對世人存著善念,那看著人受苦受難,你心中會難過,那時候就有人叫你小菩薩。”
“心懷大愛的你,又怎能被男女之間小情小愛所困呢?”
世間之愛,不僅僅是男女之情。
他貪戀地渴望她愛自己,已成了千年執念,卻不想,她一直愛著自己,就如她愛世人一般。
頓悟隻在一瞬間。
他看著薑姒,突然之間身上的魔紋碎裂成齏粉,消失為塵煙。
他眸色再次變成了琥珀色,蓮燈之中妖冶的橙光也再次恢複成了金色。
聖子全身發著金光,不可直視。
薑姒終於見到了所謂的“立地成佛”。
他的情劫——渡了。
係統:【恭喜宿主,聖子支線任務已經達成。】
係統還未完全修複,這一激動又把聲音從薑姒腦中喊了出來。
薑姒:……
聖子聽著這些,不問其他,隻是了然一笑。
除了與攻略對象成婚外,還可以成就他們,而聖子的成就條件就是:“幫他渡不可渡過的劫。”
而這個劫,便是情劫。
聖子終於明白情愛形式不拘一格,放下執念之時,便渡過了劫難。
他將靈力緩緩輸入薑姒體內,薑姒傷口緩緩愈合。
薑姒突然笑道:“原來這是佛的力量,真是潤物細無聲。”
聖子豎掌道:“罪過。”
她看著聖子,此時他麵色悠遠而莫測,隻是一眼望去的溫柔和慈悲。
“世人皆苦,還需吾渡。水神若有差遣,釋空隨時會到。”
薑姒想起什麼,對釋空鉉道:“聖子,幫我一個忙。”
*
薑姒再次出現時,已經在妖王宮中。
妖界今日國喪,祭典老妖王,白嬌女王,白武親王。已經死在滄溟之戰的勇士。
紅蝶不死於戰爭本不該是國喪的禮遇,但因為這些年她為妖王操勞,白離也給了她最後的體麵。
白離腰間掛著白嬌的刀,手中捧著一個盒子,那是一個像蟬盒一樣的盒子,但是裡麵養的不是蟬,而是毛毛蟲。
在白離記憶中紅蝶就很喜歡養毛毛蟲,她養它們無非就是想看到它們破繭成蝶的那一刻。
他曾經不理解紅蝶已經是美麗的蝴蝶為什麼還是執念於破繭成蝶的過程,後來才明白,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條不被重視的毛毛蟲。
隻有在白離願意為她代罪而替的那一刻,她真正破繭成蝶。
妖王看著突然出現的薑姒,並不驚訝。
隻是站起來,突然抱住了她。把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薑姒沒有推開,隻是輕輕拍著他的背。
直到他道:“你回來了,就永遠待在我身邊,我讓你做王後。”
薑姒這才緩緩推開他。
白離看著她,她看自己的目光清澄之中帶著幾分他看不懂的憐愛和溫柔,與自己那個熟悉的她截然不同。
白離看著她:“你到底是誰?那古怪玩意說的是真的嗎?”
“我是水神,也是薑姒。那個蠢東西叫係統,說的都是真的。”
白離看著窗外:“
那我不準備娶你了(),
(),
這樣你才永遠不離開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是認真。
【渡過命中之劫,克服心中所懼,挽回一生遺憾,得到畢生所求。】
這四個曾經對薑姒來說難於登天的備選答案。
薑姒明白,恐懼分離的是白離。
他第一眼看到自己,對自己產生了印刻效應,但是自己離他而去,他的母親外公舅舅在他生下來沒有半年,都上了戰場一去不回,留給他的還是分離。
薑姒:“我給你說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
白離驕縱性格本自然是不會有耐心去聽,但是不知為何,他對薑姒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和依賴感。
薑姒娓娓道來,白離越聽越驚。
其實他並不是沒有懷疑過薑姒語言的真實性,但是從母親臨終前對薑姒說的那句話:“你又救了我。”可以推測出,她確實救過母親,甚至救過自己。
加上之前紅蝶拿出來的那一幅兩人同框的畫,也可以看出母親生前與她關係不錯。
加上自己對她的那種天然的依賴,確實就是她口中的印刻效應。
他動物的直覺告訴自己,她沒有說謊。
可是她說的穿越到千年前這事太過讓他匪夷所思,更讓他生氣的是她回到千年前是專門為了救江嘯宇,然後隨便接生了自己。
他道:“你為什麼非要救他,就因為他救你?”
薑姒將係統的事情說了出來。
白離自然記得魔域中那個古怪的聲音。
白離突然暴跳如雷,“那當初你幫我接生也是因為我是你的任務對象?若非如此,你不會管我對不對?”
薑姒搖了搖頭:“不是。我救你因為我是一個醫生,這是我的職責。”
她看著白離,摸了摸他頭上是碎發:“你也有你的職責,成為一個更好的王。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期望。”
白離冷笑:“所有人?你們一個個棄我而去,可曾在意過我的感受?特彆是你,難道要拋下我兩次嗎?”
薑姒:“我當時離開你,是因為知道我無法給你好的未來,而白嬌和妖界可以給你。”
“我相信白嬌當初出征,也是想給你一個安寧的成長環境。”
“還有紅蝶……且不說我對她實是不屑,但是她的離開,是為了你不為她而受傷。”
“每一個你在乎的人,都是希望你變得很好很強大。他們的離開,都是逼不得已。”
白離愣住了,他沒有說話,隻是獨自坐在白玉階梯上,似是沉默,似是思考,又或者是在發呆。
他喃喃道:“你們這些騙子……”
再一次,他眼淚一滴一滴掉下落在了刀柄之上,那刀柄像是感應到了他的悲傷一般,亮起了光。
他的眼淚繼續落下,落到了他手中的蟲蛹之上。
他的眼淚讓那些蟲蛹破繭成蝶,一隻隻飛了出來,外麵花
() 園中的蝴蝶像是嗅到了他淚水的味道(),
(),
在他旁邊翩翩起舞。
白離看著手中亮起光芒的刀,看著飛到他身邊的蝴蝶,捂住了臉頰,無聲哭泣起來。
係統道:【恭喜宿主,妖王支線已完成。】
這曾在係統看來不可完成的任務在一夜之間達成,看似簡單,誰又知道,這個任務用了千年的時間。
不過是千年前種下的因,在這同一日結下了果。
隻差他了。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倉皇跑入,跪在白離麵前:“陛下,不好,魔域,魔、魔……”他結結巴巴,還無法接受消失千年的魔域突然從海中出來,就在妖界旁邊這個事實。
白離擦了擦眼淚,收起了方才的脆弱,成為了那氣勢威嚴的帝王,他厲聲道:“說!”
“魔尊將夜帶著一萬精兵到城門下了!”
白離:“什麼?”
即便妖魔兩界再怎麼近,也不至於一萬大軍就那麼無聲無息地到城下了?
薑姒卻見識過赤夜軍的恐怖,一個個都是日行千裡無聲無息的暗夜殺手。
薑姒道:“如果他真想攻城,今日不會讓你出魔域。他是衝我來的。”
薑姒隨著白離走到城牆處時,哪怕她心中再有心理準備,卻也是吸了一口氣。
黑壓壓的淵獸騎兵猶如鬼魅。
而在這一片黑壓壓的大軍中,魔尊身後那金燦燦的巨大金絲籠格外顯眼。
金絲籠前的魔尊是一個馬尾高束的少年劍修。
那年輕的魔尊讓狼王等人差點掉落下巴,這不是萬劍宗的江嘯宇嗎?什麼時候變成魔尊了?
江嘯宇不是好好地騎淵獸,而是肆意地踩在淵獸背上,目光投在薑姒身上,嘴角微微勾起。
“金絲雀,回籠了。”
薑姒看著一身修仙界的勁裝卻坐在淵獸之上的少年。
他對自己一笑,那笑容帶著無限的邪妄。
薑姒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但是卻也知道,自己沒有彆的選擇。
自己任務對象,隻差他了。
況且,她本就想去找他的。
妖王準備出兵,薑姒卻攔下了他,道:“讓我去吧。我有話跟他說。”
看著走近的薑姒,江嘯宇嘴角掛著沒有溫度的笑,對著籠子給薑姒比了一個請的動作。
妖王咬牙切齒,準備拔出腰間彎刀,卻在旁邊趕來的狐王勸說下忍了下來。
薑姒進了金絲籠,緩緩垂下了眼。
籠子被梟鳥吊起,回到了魔域,這次,不是後院,不是他的寢殿,還是放在極夜殿中。
籠中的薑姒看著王座上懶散坐著的少年,對他道:“我本早就想給你說的。”
然而那少年隻是豎起一根指頭,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薑姒看著他,他眸色漆黑,神色喜怒莫辯,他緩緩開口,道:“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當我隻是江嘯宇時,你百般拒絕,是否因為江嘯宇不是你攻略對象。”
薑姒臉色白了些。
雖然是係統說他是天道之子,自己不能改變他的命數,要自己離他遠一些。
可是現在說這些,不過是越抹越黑而已。
江嘯宇笑道:“以我對你的了解,你這是默認了呀。”
薑姒緊緊咬住了唇。
江嘯宇又笑了一聲,他的長腿踩在了寬大的王座上,手臂搭在身後的靠背上,坐得肆意又張揚。
他垂眼俯視著階梯下籠中的薑姒。
“好啊,來攻略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