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訴自己。
冷靜。
冷靜。
薑瑤試圖撫平臂膀上一點點起來的雞皮疙瘩。
可沒用。
先前飲下的酒此時也後知後覺地泛上來,與原本就發沉的腦袋攪和在一起,令她頭暈目眩。
薑瑤往外去了一步,腳不知踢到什麼,隻聽“丁零當啷”一陣響。
有什麼東西掉下來,有一個砸到她腳麵,她疼得“嘶”一聲。
劇痛令她漸漸冷靜下來。
薑瑤手摳著掌心,告訴自己。
沒事。
沒事。
她之前都能從魯蓮那撐過來,這次也一定可以。
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不知是不是這的空氣令人窒息,她喘/息聲漸漸重起來。
忽而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打了開來。
隨著門進來的,除了光,還有“嘩啦啦”的雨聲。
薑瑤這才注意到,這是間密室。
密不透風,無窗,隻有一扇小門通往外麵。
此時那道小門開著。
一個男人站在黑沉沉的門口。
一身華貴的紫金蟒袍,腰間蟠豗龍玦。
他生得不難看,相反,還有幾分俊秀,可那份俊秀卻被眼下那道刀疤破壞殆儘,顯出幾分乖戾陰狠。
他正望著她,看著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他砧板上的魚。
是夢中那人!
薑瑤下意識回頭,借著門未關的那一點光,發覺方才她下來的床榻之上,掛著和夢裡一模一樣的紅色帳幔,金色帳鉤。
所以…
她還是走回了原來劇情?!
薑瑤心中一悚,再回過頭看那人時,便感覺他身上仿佛裹著層濃重的霧。
那霧幾要將她淹沒。
“你是誰?”她問。
那人沒回答她,看著她的眼睛流露出癡迷。
薑瑤注意到,他手裡還提了個酒壺,隨著他走近,她還聞到了股濃重的酒味。
那酒味粘稠得像要將她拖入過去的夢裡。
薑瑤一下子便皺了眉,誰知這竟仿佛激怒了對方,他麵色一變,快步走到她麵前,抓了她腦袋迫她看向自己:“賤人,連你也敢瞧不起我?”
薑瑤又感覺一陣眩暈,麵前盯著她的那雙赤紅眼睛似與另一個時空的眼睛重疊起來。
那雙眼睛也惡狠狠地盯著她:“賤人!”
她晃了晃腦袋,試圖晃去那泛上來的暈眩。
可用處不大。
一重重暈眩,和著門外的雨聲,以及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向她壓來。
“你,你放開我。”她試圖找出一點兒理智,“我、我們,好好說。”
她對他笑。
薑瑤能看到,這人近在咫尺的眼裡流露出驚豔。
於是,她笑得越發豔了。
誰知這一下,竟將他激得更怒。
他“啪的”一下將她摔到地上:“賤人!”
薑瑤一下磕到地上。
冷硬的地麵撞得她渾身發疼,可她還是勾了勾唇。
薑瑤除了裝可憐,其餘時間都習慣笑。
可方抬頭,才要開口,那人卻又“啪的”一聲,一個巴掌甩過來。
薑瑤被甩得偏過頭去。
她撫著臉,抬頭,就見這人半低下身來,帶著沉沉的黑暗。
黑暗裡,她看不清他臉。他卻輕輕拍她臉,說:“怎麼這麼賤呢?我都對你這樣了,你還居然還對我笑,對我搖尾乞憐…”
薑瑤微醺的視野裡,仿佛看到另一張臉,那張臉成熟英俊,卻因酗酒赤紅著,他也這樣輕輕拍她臉,說:“薑瑤,彆這樣笑,太賤了,太像你媽了。”
他將掙紮的她關入彆墅的地下室裡。
他說:“薑瑤,你就是一條賤命!跟你媽一樣賤!我那麼對你,你還笑?你的骨氣呢?”
黑暗裡的小女孩卻隻是拚命拍著門,對著門喊:“爸爸,爸爸,你是我的爸爸呀。”
爸爸。
爸爸。
你是我的爸爸呀。
爸爸。
爸爸。
為什麼不讓我對你笑呢。
我隻是…想你哪怕多愛我那麼一點兒啊。
為什麼什麼都那麼難呢。
……
薑瑤看著黑暗裡的那張臉,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夢與現實的分界。
她隻看到那臉上嘲諷的笑,還有門後“嘩啦啦”的雨。
黑暗。
黑暗。
還不如就這樣死去算了。
薑瑤要閉上眼睛,卻忽然睜開。
她突然看見那一身春碧衫郎君突破雨簾,出現在她麵前,抬手一擊,本來還半低在地的紫袍郎君一句話都未來得及說,便趴倒在地。
他在她麵前。
麵上都是水,那冷淡挺拔的俊麵被雨打得津濕,帶著微微喘|息:“你還好…”
薑瑤猛地站起,抱住了他。
春碧衫郎君愣在了原地。
因太過錯愕,那張臉甚至有一瞬間的遲滯。
半晌,他手才抬起來,欲要推開她,卻在感覺到肩膀那一點兒濕潤時,突然放了下來。
他站在那。
屋外雨綿綿。
良久,突然道了聲,那聲音帶了薄涼:“薑娘子抱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