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瑤自然是不在意的。
在這個時代,她完全不想嫁人。
嫁人有什麼好?
男人可三妻四妾,女人卻隻能守著後宅那一方田地,到老到死。唯一的倚仗,不過是男人那一點點可憐的良心。
可良心如何靠得住?
就如同她前世的父親。
恩愛哪得長久?
誘惑才長存。
而她那三條,不過是這時代男人的翻版——
男人使得,她如何就使不得?
至多是第三條,缺德冒煙了些:但也不過是為了混淆視聽,讓這傳言更離奇些,好傳得更遠些。
至於會不會被長公主發現——
薑瑤想過。
不過她也有後招:先痛哭流涕,再道歉,說自己本就聲名狼藉,若夫君再是個聽風就是雨的性子,怕是以後日子過不下去。
這傳言,不過是考驗對方人品性情,若對方能不懼流言,親身來質證,方為良配。
當然,依薑瑤所見——
這樣人品性情的,也不會攀附國公府才是。
所以,薑瑤覺得,自己完全不必擔心。
到明日,那幫人就會被嚇退了。
她帶著點笑意入睡,隻入睡前,一雙細眉突然蹙了起來。
三郎君在廊前攔下她那一幕,突如其來地浮現在腦海。
他聽見了。
而後譏嘲她。
之後,不等她發一言,便走了——
三郎君他,到底要做什麼?
劇情上,又走到哪一步了?
……
興許是菩提珠的功效,或是這佛寺清幽,佛音嫋嫋,薑瑤睡了個好覺。
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神清氣爽,喜鵲報枝。
連青雀都帶了幾分喜意,道:“娘子,看來今日有好事要發生呢。”
薑瑤認為的好事,隻有這一樁。
當下也帶了歡喜:“看來是有。”
梳洗完畢,在佛寺,自然不好張揚,又換了一身淺櫻色短衫,配藕荷色齊胸襦裙,一色的淡如水。
唯一的裝飾,也不過是淺玉色披帛。
披帛張張楊揚,於風裡旖旎。
“走,去給夫人請安。”
薑瑤道。
不過,在去請安前,她先去另一邊找了小薑芝,而後牽著小薑芝過去,誰知卻撲了個空。
銀翹告訴她:“夫人一大早便跟著僧人們去做早課了,朝食也會在那吃。娘子不妨在房中稍坐,一會,朝食會送來。”
她還通知了薑瑤另一件事。
“到得巳時三刻,日正陽、風正煦之時,夫人要去滄浪亭,到時婢子來接您一起去。”
薑瑤驚訝。
她從中聽出了一點彆的意思。
“滄浪亭在…”
“喏。”
銀翹隨手一指,薑瑤順著她所指看過去,卻隻看見那高高的盛著蓮台的佛塔。
銀翹卻已掀簾進了屋。
薑瑤沒開口,小薑芝卻朝屋內做了個鬼臉,道:“有什麼了不起。”
薑瑤莞爾。
她是不在意這些婢子的慢待的,隻慢悠悠牽著小薑芝的手,重新往屋內走,心裡想著——
去滄浪亭做什麼?
依長公主的性子,沒事不肯輕易叫她,莫非昨日還有沒嚇退的?
到得巳時,銀翹果然過來。
目光在薑瑤身上一落,而後道了句:“夫人說,請娘子打扮得喜慶些。”
“口脂過淡了。”
薑瑤照了照鏡子。
她未上口脂,唇是本來的顏色,略櫻。
因著近來睡得好,氣色不錯。
不過瞬息間,已經將對方來意猜了個七七八八。
果然是要去相看。
否則,又如何會注意她口脂。
看來昨晚那一番傳言過去,竟還有未被嚇退的人…
明麵上,薑瑤自然是不會跟長公主對著乾,當下拿了口脂。
國公府每月都會有芳蘭閣的人送來香粉豔脂挑。
薑瑤當時選了四色,淺濃皆有,裝一個方形小盒裡,此時便也依著銀翹的話,選了其中一叫“豔芙蓉”——
極豔麗的紅,細細塗抹,而後轉向銀翹:“這般可好了?”
銀翹一陣恍惚,等緩過神來,便有幾分惱怒,道了句:“隨我來。”
而後甩身便走。
薑瑤也不知她是怎麼了,卻也不怎麼在意,牽了小薑芝手便要一起去,誰知那銀翹又轉過身來:“薑小娘子便留在這吧。”
還喊來平日照顧小薑芝的嬤嬤,囑咐她務必好生帶著,莫要怠慢了。
小薑芝眼睛紅紅,不肯依。
薑瑤這下更確定對方所為何來,隻得矮下身來,將小薑芝哄勸了,才跟著銀翹往外去。
穿過重重月亮門,等到達一個開闊的地麵。
果見白牆黑瓦後、楊柳依依旁,有一片湖。
湖麵在春日暖陽下,泛著粼粼光點。
湖中央,九曲回廊連接處,果有一座涼亭。
“那就是滄浪亭。”
銀翹退到一邊,竟不跟過去了。
薑瑤頷了頷首,沿著湖泊彎彎的小道過去,而後,果然在半途,遇到一穿著藏藍圓領袍、頭戴書生巾的年輕郎君。
那郎君生得不賴,眉清目秀,還有一雙清正的眼睛。
一見她,臉就赤紅無比,雙手合袖,重重朝她低頭一禮,嘴裡“見、見、見”吭哧了半天,沒吭哧出來。
薑瑤在這個時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害羞之人,沒忍住,掩唇“噗嗤”笑了一聲:“是家中讓你過來,與我巧遇的?”
郎君一抬頭,就見到小娘子的笑。
她生得那樣白,清淡如水的衣,飄飄似仙的披帛,偏那眼睛浸了水色,笑得仿佛一整個春天都聚攏來。
還有那唇,卻豔得仿佛芳華並聚。
書生一時呆了,等意識到自己孟浪,臉更騰地赤紅若紫:“是,是,是…”
又一陣口吃,好不容易等那句:“是母親讓我過來!”
一氣嗬成、不帶打頓地說完,就見對麵小娘子又一陣笑。
這下,他更呆了。
—
而這時,薑瑤的目光,卻落到湖的另一邊。
那邊亦是白牆黑瓦,楊柳依依。
楚昭正一身衣衫如雪地走在楊柳下,與那王小娘子“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