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 你飲吧。”
王庭芳一揮袖,走了。
王清玄執著白玉杯,眯眼看著二哥闊朗背影漸漸消失在疏疏梨影裡。
她忽而想起舊時的一些事。
早年, 二哥待她其實是不如現在好的。
二哥天生便是畫癡, 六歲時被國手崔大師收為關門弟子, 此後常年跟隨崔大師學畫, 隻偶爾回家,待家人也都淡淡。
可那時她還小, 不懂二哥的冷淡,隻覺大哥古板不好玩,反倒更喜歡這個不常回家的二哥,時常糾纏他讓他陪她玩。
有一回, 二哥好不容易回家,她高興壞了,纏了他一日,終於纏得二哥答應陪她玩。
誰知玩到一半, 二哥因著一幅畫中途離開, 她那時還不知,躲在假山後的山洞裡, 隻等著二哥來找。
她等啊等啊,沒等來二哥,卻等來不知哪兒來的一條蛇,她恐懼之下,一腳踏空,徑直磕到了假山上,撞了一腦袋的血,當時都把婢女嚇壞了, 一疊聲去報了父親。
……
此後,二哥便待她極好了,出外會記得給她帶禮物,與友人踏青回來,還會記得給她戴一枝帶露珠兒的花。
這回,也是因著她,才肯幫她將楚二郎君約出來——
不過,也就如此了。
二哥的性子,除了對書畫熱情,在旁的事,卻是天生溫淡的,他可端坐閒庭、淡看花落,卻不願意過多插手旁事——
便如父親這回使策,他雖看在眼裡,卻也既不阻止,更不插手。
而明日,替將她約出楚二郎來,已是打破他原則,此後之事,二哥便不會再管:隻看她自己了。
王清玄淡飲杯梨花白,而後落盅而起,等走到簾下,看著那被風曳起的絹簾,尤其是那絹簾上精工繡著的豔牡丹,忽然間又想起那幾與牡丹媲美的薑娘子。
那樣美豔的小娘子,與她截然不同。
放往常,這樣一人,完全不會在她眼裡。
以色事人,如何長久?
貞靜守潔,方為正理。
可…
此時連王清玄,也很難說,自己是不是羨慕薑瑤在那人麵前的嬉笑嗔怒的。
便像這花,再俗豔,可也半點兒令人忽略不掉。
旁邊婢女卻一把將絹簾拉起,道:“年年來這慈恩寺,今年怎連絹簾都弄錯?明知我們娘子喜歡玉蘭…”
“罷了,出門在外,勿要多事。”
王清玄跨進門檻,盥洗一身的清塵,一邊帶著一腔激動與惶恐,想著明日當穿什麼做什麼、方能打動那人的鐵石心,一邊沉入夢中。
隻是睡著前,總覺得,自己今日似乎忘了什麼。
究竟是忘了什麼呢…
……
醒來時,外麵喜鵲報枝,婢女替她梳頭時,忍不住道了句:“娘子,今日這喜鵲叫得這樣熱鬨,恐有喜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