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正好今天休息。”她解釋了兩句,“帶楠楠出去玩,沒想到正好遇到小陸了。”
林見秋不由笑了笑。
“真的隻是偶遇!”大胡子漲紅了臉,虛張聲勢地強調著。
“嗯嗯嗯偶遇、偶遇。”林見秋敷衍地點頭。
明顯沒相信。
“……”大胡子氣結。
但他也確實有點沒底氣。
這段時間他還是借住在林見秋那裡,因為吉他被燒掉了,原本打算繼續去彆的城市流浪賣唱的計劃也暫且擱置。
為了補貼家用順帶攢路費,他去了附近的酒吧駐唱,白天去打點零工。
——話是這麼說,但實際上有沒有彆的私心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影視城的案子結束,鐘新月便又回去工作了。
雖然有一部分劇組覺得她卷入過凶殺案有些晦氣,又怕麻煩,不願意接收,但也有人考慮到她的經曆,反倒將之當成了一種資本。
有一個劇組正好缺一個重要的配角,是眼睜睜看著孩子死在自己麵前的瘋癲母親。
鐘新月接下了這個角色。
但在此期間,她不再帶女兒去劇組了。
這個工作對她來說有些困難,最近精神也因此有些恍惚,可為了生活、為了她過去的舍棄與堅持,她還是咬牙忍耐了下來。
她在雲城的朋友不多,零星那麼幾個說得上話的也都在為生活苦苦掙紮,平日裡隻顧得上工作,再沒什麼精力去聽她吐苦水。
誰都不容易,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擾她們,苦水隻能往自己肚子裡咽。
先前她晚上回家,精神恍惚地往馬路上走,險些被車撞到。
幸好大胡子上班途中偶遇她,及時將她拉了回來。
自那之後他們就斷斷續續地開始聯係。
大胡子很能理解鐘新月的苦處,也主動在空閒時幫忙照顧楠楠帶她出去玩。
楠楠本來也受到媽媽情緒的影響,後來被大胡子帶著到處跑,倒是慢慢恢複了精神。
因此鐘新月一直很感激他。
晚上雖然確實是偶遇,但是她主動邀請大胡子吃飯,吃完還帶著楠楠去逛了附近的商場。
往這邊走也是順路,沒想到正好撞到了林見秋。
不同於大人們隱晦的尷尬,楠楠看到林見秋就隻有興奮。
比起“新歡”胡子叔叔,林見秋也依然是她的“白月光”。
最近林見秋早出晚歸,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見秋哥哥你最近在忙什麼呀?”楠楠抓著林見秋的衣擺,仰起頭,滿臉好奇地問他。
大胡子在一旁拚命給林見秋使眼色——不要戳破小孩子的濾鏡和幻想,給他們做點正麵的榜樣吧。
林見秋恍惚了片刻,笑著摸摸楠楠的腦袋:“幫人遛狗。”
大胡子:“……”該慶幸他沒有直說給富婆遛狗嗎。
再轉頭去看楠楠,卻見她不僅沒覺得幻滅,反而眼睛亮了亮。
“遛狗?大狗還是小狗呀?是白乎乎的嗎?狗狗是不是很可愛?聽話嗎?會咬人嗎?以後我也能去幫人家遛狗嗎?如果可以的話下次我作文寫人生理想也要寫這個!”
“咳咳咳。”大胡子用力咳嗽幾聲,試圖把小孩兒拉回正道,“等你長大了就可以自己養狗啦,人生理想還是定的稍微高一點比較好,像是當科學家啦、企業家啦,或者老師、醫生之類的也不錯啊。”
“那太無聊啦……”楠楠噘著嘴,小聲嘀咕著,“所有人都想做那些,我才不要跟彆人一樣。”
她一邊說,一邊抬頭,眼巴巴地盯著林見秋看,想要尋求認同。
“見秋哥哥,可不可以呀?”
林見秋在她麵前蹲下來,手心按著她的腦袋,慢慢揉了兩下,神情柔和下來,溫柔到不可思議,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與鄭重。
“當然可以。”
“等你長大了,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所以……”
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長大啊。
林見秋把後麵的話咽回去。
楠楠能平安無事,真的是太好了。
時隔許久,他再一次真誠地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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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邊的幾人熱熱鬨鬨地鬨成一團時,李澄心坐的出租車已經悄然開走。
前麵的路口就是紅燈,司機放緩了車速。
李澄心隔著車窗回過頭時,還能看到林見秋和他朋友的身影。
紅燈跳了跳,司機開始起步。
李澄心最後一眼便是看到林見秋蹲下來,跟那個小女孩說話。
距離已經隔了很遠,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
但李澄心能想象得到。
在看過戴黎安的屍體之後,再看到死裡逃生的楠楠,誰都會覺得唏噓。
還有後怕和慶幸。
不知怎麼的,李澄心腦海裡忽然又冒出了在地下車庫的時候,林見秋那冷然的神情。
與看到楠楠的時候截然相反。
看著楠楠有多溫柔,看到屍體時就有多壓抑憤怒。
他並不是獨獨對某個特定的人如此。
他厭惡著死亡本身。
這樣的人,至少絕不會是什麼壞人。
所以……
應該還是可以稍微相信一下的吧。
李澄心抓著包的手緊了又鬆,最終她收回了視線,從包的夾層裡翻出了一張照片。
她定定地盯著照片看了許久。
車外的路燈明明暗暗,將她的神情也照得晦暗不明。
在到達最後一個路口的時候,李澄心閉了閉眼睛,然後將那張照片一點點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