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想問問剛剛那位。”高警官說道,“剛剛你說許贏沒有爸爸,請問是怎麼回事?”
女人不像是隨口亂說。
而許贏也並未反駁。
女人愣了愣:“這跟什麼案子有關係嗎?”
隨即她又不在意地揮揮手:“算了,反正她自己敢做,也就彆怕彆人說了。”
高警官問道:“你們之前認識嗎?”
“也就見過幾麵。不過我閨蜜的一個朋友跟她是老鄉,當時還是她介紹過來這邊買房子的,以前跟我提過,我也不是那碎嘴的人,她也不怎麼跟我來往,我也不至於無聊到天天說她閒話。”
但在警察麵前就是另一回事了。
女人嘟囔了幾句,隨即語出驚人。
“那個女人就是給人家借肚皮生孩子的,那個小孩是人家不要了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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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媽媽本姓趙,許贏是隨了生父姓。
那位不知名的許先生早有家世,不過因為妻子身體不好,生了個女兒之後就一直沒能再懷孕生個兒子。
他就把腦筋動到了更年輕的小姑娘身上。
許媽媽幾乎就是被她父母賣出去的。
她家裡條件不好,還有個弟弟要上學、要娶媳婦,卻沒有錢。
許媽媽長得漂亮,她父母本想早點將她嫁出去,多拿點彩禮。
但有中間人看中了許媽媽的相貌,又聽說她上學時成績不錯,便聯係她的家人。
家裡人一合計,發現給有錢人生孩子賺得比嫁給普通富二代還多,當即便同意了,背著許媽媽就把合同簽了。
許媽媽從小就被洗腦,願意為家庭奉獻一切,再怎麼心慌,看到弟弟和父母一哭,她就心軟了。
反正就算正常相親結婚,她也不一定能遇到什麼好姻緣,倒不如優先給家裡解決困境。
於是她也就點頭默許了。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而許先生那邊,以他需要一個繼承人為由,跟許夫人承諾,生出來之後那孩子就對外說是她親生的。
許夫人明麵上答應,但實際上是很不滿與自己沒有血緣的人分家產的。
於是她先假意答應,又緩緩勸說丈夫做兩手打算。
她還沒到徹底不能生的年紀,還能繼續嘗試,若生得出來自然皆大歡喜,生不出來再把那個孩子接回家不遲。
許夫人與許先生是商業聯姻,家裡有背景,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而且許先生也更希望妻子能自己生兒子,也方便日後妻家助力,便答應下來。
所以許媽媽生了孩子之後就沒有被立刻趕走,而是被許先生養在外麵,專門照顧兒子,許先生時不時會去看一眼。
他們準備等到許贏八|九歲的時候,如果許夫人過了高齡生育的危險線還不能生,他們就把許贏接回家。
但就在許贏七歲那年,許夫人懷孕了。
那兩年許媽媽尚且沒有多少感覺,一向被當做繼承人看待的許贏感受到了鮮明的落差,他被父親冷落了。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父母根本沒有結婚,而他的母親隻是個生孩子的工具人,許夫人厭惡這個沒有自己血緣的孩子,從不許任何人在他麵前提起。
他自然不知道父親為何冷落他。
直到之後那兩三年裡,許贏的地位和待遇急轉直下。
許夫人順利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家裡所有的注意都被吸引到了這兩個孩子身上。
許先生尤其喜愛這對雙胞胎。
雙胞胎雖然是許夫人高齡生產,但沒有任何先天不足的毛病,健健康康地長大了。
許贏漸漸就顯得多餘了。
許夫人產後抑鬱,聽不得許贏的名字,一旦有人提及,便歇斯底裡地叫許先生把他送走。
等到雙胞胎平安長到三四歲,看不出任何毛病,許先生便同意了。
不過畢竟也是自己的親兒子,許先生對許贏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還是花了些精力為他做了些規劃的。
正好許贏即將上初中,許先生乾脆將他們母子倆的戶籍一起遷到了雲城,幫許贏轉了校。
他對雲城的教育情況了解不深,就直接往最貴的地方塞。
房子、跑車、珠寶奢侈品,大筆的財產,許先生在這些方麵並不吝嗇,全按照母子倆的心意辦好,給出去的財產足夠普通人揮霍上大半輩子了。
但他不許他們再回到原來的城市。
恰好許媽媽的弟弟因為一場意外事故過世,弟媳拿了補償款直接跑路,父母年邁,隻能仰仗著女兒養老。
於是一家四口便在雲城安了家。
早兩年雙胞胎年紀還小,許先生怕出意外,偶爾還會偷偷往許贏這邊跑,間歇性地上演一出父子情深的戲碼。
等到雙胞胎上小學之後,許先生幾乎就不再來了。
有時候許贏發短信過去,也久久沒有回音,他大致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許家養他們母女就像是養寵物一般,高興時逗弄逗弄,不高興了或者不需要了,就可以隨時丟棄。
許贏就是那個多餘的被丟棄的。
沒有人會把不要的垃圾再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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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贏家。
許贏坐在自己的房間裡,麵前放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黑紅交錯的網站頁麵像是要滴血一般。
他仰著頭靠在轉椅上,盯著天花板發呆,眼神有些陰鬱。
他機械性地抬起手機,翻過各個頁麵。
群裡在討論沒有營養的遊戲,以及可以跟什麼人借作業抄,熱搜頭條還是被沒有代表作的流量明星占據,社會新聞板塊頭條還是那起連環殺人案。
據說剛剛將犯罪嫌疑人抓獲。
次一級才是凱運小區的那起案子。
這起案子跟連環殺人案無關,這點已經被證實了。
然而卻沒有報道出什麼關鍵性的信息,看起來警方似乎一籌莫展。
許贏忍不住翹了翹嘴角,盯著那幾張打了馬賽克的案發現場照片看了許久。
最後滑出來的,是短信頁麵。
幾個月前發出去的消息,還沒有任何回音。
許贏的嘴角慢慢拉下去。
他回想起那兩個胖乎乎的雙胞胎,長得很醜,幾乎完全繼承了父母的缺點,比今天遇到的小胖墩還要辣眼睛。
還很笨,十歲大了,卻連加減乘除都不會,名字也不會寫。
也不聽話,不尊重姐姐,還要整天騎到頭發漸白的父親肩上去。
他不能理解為什麼這麼蠢又這麼醜還沒禮貌的小孩子會有人喜歡。
可事實就是,他父親寧願把那兩個蠢貨當眼珠子寵,也不願再轉頭看他一眼。
媽媽時常勸他看開一些。
她本就衝著錢去,從沒對許先生有過不該有的期待,唯一越界的便是對自己生出來的兒子產生了感情。
最後許先生給了她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錢,還把兒子還給了她,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
許贏說他早就不在意了。
確實如此。
至少他沒再想過衝回去找他的父親給個說法。
一輩子不見也沒什麼,他本就已經比大多數同齡人、乃至奮鬥了大半輩子的成年人都要富有了。
學習也好、工作也罷,對他而言都不是必要的選項。
“好無聊啊……”
許贏盯著天花板喃喃自語。
“咚咚咚。”
有人敲了敲房門。
許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小贏,我能進去嗎?”
許贏發了好一會兒呆,最後看了眼電腦,然後才起身。
走向門口的時候,他順手將電腦屏幕壓下去。
“有什麼事嗎?”許贏拉開房門。
“今天下午有個學校的人來了一趟。”許媽媽一邊說著,一邊從文件袋裡拿出了一個信封,“這個是他讓我轉交給你的,特意讓自己自己親手拆開,說是有什麼驚喜。”
許贏微微皺眉:“學校的人?什麼人?”
許媽媽想了想:“好像說是你班主任的朋友,個子還挺高的,長得挺好看,不過臉上好像有點傷,我本來還擔心你是不是跟人家打架了——你認識他嗎?”
臉上有傷?
許贏立刻就想起剛剛在對麵小區遇到的林見秋。
“大概認識。”許贏一把扯過信封,“給我吧。這事兒你不要再管了。”
“砰”的一聲,房門在許媽媽麵前合上。
許媽媽愣了愣,卻並沒有生氣。
她摸了摸被餘風掃過的鼻尖,不知怎麼的,心底突然生出許多不安來。
幾分鐘之後,許贏又重新拉開了房門。
“小贏,你去哪兒——”
許媽媽沒能叫住他。
許贏打開了大門,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