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
秦編輯坐在凳子上,有些局促不安。
“叮”的一聲輕響,他就險些直接跳起來,心慌意亂地扭頭,才發現是旁邊人的手機提示音。
幾個小時的時間,已經足夠他腦補出一圈仇殺的作案手法和林見秋淒慘的死狀了。
在此之前,他從沒有意識到竟然有人對林見秋有這樣的恨意。
網上的流言越傳越烈。
即便論壇裡的管理員已經開始刪帖,但風聲似乎已經傳了出去。
現在不僅僅隻是內部粉絲的爭執,關於林見秋和齊越澤的愛恨情仇都已經不知道傳到了第幾版。
也有那麼一小撮知情人試圖在網絡上澄清,林見秋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至於有沒有人相信,暫且還不好說。
網上關於“林見秋”的關鍵詞下麵已經亂成的一鍋粥,漸漸又演變成各種爭吵。
還沒有到徹底失控的程度,但這樣的趨勢已經讓秦編輯開始忍不住心慌了。
他本來已經可以回去了,可終究難以安下心來,索性仍留在原處等消息。
和他一起乾等的還有葉臨雲。
秦編輯看了眼旁邊已經緊張到開始抖腿的葉臨雲,不由微微歎了口氣。
這都是什麼事啊……
有熟悉的警察走出來的時候,葉臨雲眼睛都直了,趕在秦編輯之前就衝上去問:“找到了嗎?”
警察搖了搖頭,安撫道:“還沒找到人,不過我們已經查到那輛車往哪個方向去了。”
說著他左右看了看,又問道:“對了,葉老師呢?”
葉臨雲失望地退回去半步,有氣無力地抬手指了指外麵:“好像剛剛出去打電話了。”
-
警局外麵某個僻靜的角落裡。
葉懷霜靠在牆邊,眉頭緊皺著,聽著電話對麵略帶歉意的聲音。
“可能是因為我之前刺激到他了……沒想到一分神,人就不見了。”
電話對麵是陳西河。
葉懷霜跟他接觸不多,甚至連電話都沒有交換過,但陳西河似乎對他的情況很了解,準確無誤地打到了他的私人電話上。
陳西河聘請過很多“私家偵探”。
最初隻是為了調查林見秋父母的案子,深挖下去之後,連林見秋周邊的情況也多少都有些了解。
他沒跟林見秋提過這件事,包括他跟賀銜華見麵的事。
“上次見了麵之後我才查清楚。”陳西河解釋自己並非刻意隱瞞真相,“恰好在國外找到了他過去的同學,但是隻有‘證人’,而且他們也不願意回國。”
賀銜華所犯的罪大部分都發生在國外,回國之後充其量也就是寄恐嚇信,買凶未遂的事也僅僅隻在口頭上提及過,還沒有找到決定性的證據。
就連報警立案的理由都不夠充分。
調查陷入僵局,陳西河隻能親自去試探他。
他原本以為賀銜華在慌亂之下會去再度確認,從而帶出相關的人證物證,結果卻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個極端的瘋子。
“看來基因的力量真是強大的。”陳西河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葉懷霜對陳西河的部分做法說不上多認可,但這也算是目前少有的進展性線索了。
“你找人跟蹤賀銜華?”
“是。”陳西河坦然承認道,“但是這兩天他都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這回我找的人也有點掉鏈子,賀銜華跑了他都沒有發現。”
這就意味著對方也不知道賀銜華跑到哪裡去了。
葉懷霜心下一沉:“那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薛徹。”陳西河答道,“大半夜來我家砸門,跟我說了這件事,網上已經傳得很熱鬨了,有人好像真的看到見秋和齊越澤被人拖上車了——”
陳西河頓了頓,決定長話短說:“薛徹查到了那輛車,是往西南郊區的方向開的。”
葉懷霜轉身往警局裡走。
就在他們的交談告一段落,葉懷霜準備掛電話的時候,陳西河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葉懷霜的腳步也跟著頓住。
好像是又有彆的電話打進來,陳西河切出去了一會兒,大約半分鐘又切回來問葉懷霜:“你現在是不是在警局?”
葉懷霜“嗯”了一聲。
“我找的那個跟蹤賀銜華的人,好像找到他了。”陳西河說道,“在西南麵郊區柳河村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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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段路上並不堵車,但一路開過去最快也要半個多小時。
聽說找到線索,葉臨雲當然不肯留在原地,第一時間就跳上了葉懷霜的車,說什麼都要跟著一起去。
“去了不要亂來。”葉懷霜隻是皺著眉提醒了一句。
葉臨雲這時候早把跟葉懷霜的恩怨忘到了九霄雲外,更何況他自己沒開車,還要蹭葉懷霜的車,自然隻會點頭。
他趴在座椅的靠背,一會兒看看前麵的交通信號燈,一會兒看看兩邊,身上的焦躁幾乎滿溢出來。
“外麵那些人是怎麼回事?”葉臨雲抑製不住語氣裡的暴躁,這時候他看什麼都覺得不爽,尤其是那些帶閃光的攝像頭,“不會又是什麼狗仔吧?”
他沒來由地想起那些八卦小報。
還有林見秋剛被趕出去的那段時間,網絡、報紙,上麵鋪天蓋地都是他的照片和八卦。
拍攝和撰寫新聞的人都隻為了熱度,讀者隻為看個笑話和熱鬨。
葉臨雲曾經也是看熱鬨的一員。
那時候他看到照片裡的人滿身的狼狽,隻會覺得趣味得到滿足。
但當他在滿心焦急的情況下被攝像頭和狗仔包圍,他隻會覺得煩躁不已。
哪怕那些攝像機很可能隻拍到了他的背影。
那些狗仔一個個都閒得沒事做嗎?
擅自把彆人的傷口和憂慮當做炒作和熱度的工具,連最基本的尊重和憐憫心都沒有。
葉臨雲惱怒之餘也感覺到幾分微妙。
如果非要確切的去描述的話,大概可以類比為“風水輪轉”的尷尬。
就那麼一小會兒,他忍不住懷疑了一下自己過去是不是做得不太地道。
但也就那麼一瞬間,有沒有超過一秒鐘都很難說。
現在的他是不可能承認自己的過錯的,尤其對象還是林見秋。
好在葉懷霜沒有讀心術,不知道他那個糟心弟弟又在腦子裡糾結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葉懷霜隻覺得有些不安。
無論是網上的風聲,還是這些蹲守在外麵、越來越多的狗仔記者,都透著股微妙的違和感。
賀銜華之前常年在國外,回國沒幾個月,而且也都是一心一意地跟在齊越澤手下。
他理應沒有這麼大的能量。
以他的性格和行為習慣來說,寄信去出版社造謠抹黑林見秋和在網上散播一些流言還有可能,但沒理由到現在還這麼麵麵俱到、兢兢業業地“售後”。
到底是什麼情況,也許等找到人就能搞清楚了。
葉懷霜看了眼方向指示牌,又瞥了眼趴在旁邊滿臉煩躁的弟弟,冷淡地提醒了一聲:“坐好了,彆亂動。”
車在轉向道轉了彎,葉臨雲還盯著車後麵,猝不及防,一頭撞上了車窗玻璃。
“咚——”
一聲悶響,震得人牙都酸了。
葉臨雲捂著腦袋,一不小心咬破了舌頭,眼淚都飆了出來。
他是想抱怨幾句的,但是張不開嘴。
葉懷霜的臉色越來越冷,他隻是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就不太敢說話了。
在今天之前,他還沒有見過葉懷霜這麼生氣的模樣。
葉臨雲縮到後座的角落,乖乖係上了安全帶。
越往偏遠的郊區走,人煙就越稀少。
路上漸漸看不到其他的車,就連邊上的路燈也時不時就能看到壞了沒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