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徹沉默了。
高警官也沉默了。
不過兩個人沉默的理由不一樣, 薛徹在想能不能把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咽回去,高警官則注意到了另一點。
“我看過你所有發表出來的作品。”高警官說道,“裡麵好像沒有類似的內容。”
“是。”林見秋點了點頭, “因為手稿被我燒掉了。”
高警官注意到林見秋看了眼葉懷霜。
“那份手稿理論上隻有葉老師看到過, 能接觸到的人範圍就很有限了。不過, ”林見秋頓了頓, “問題就在這裡。”
“除了你們和策劃者以外,沒有人能證實這個故事真實存在過。”高警官接道。
“對。”林見秋點點頭,長歎了一口氣, 又倒回到椅背上。
所以他才需要找出更多的“證據”去佐證他的猜測。
將近十人的失蹤大案加上一起謀殺案, 不是光靠他幾句空口無憑的猜想就能獲得信任的。
高警官問:“你是不是已經有辦法了?”
林見秋用指尖點了點桌上的信件:“這是一, 還有二就看梁隊了。”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咚咚”兩聲敲門聲。
說曹操曹操到,梁隊提著證物袋和一個電腦包站在門口,臉上全是疲憊的滄桑。
“東西給你拿來了,速度點。”
林見秋肉眼可見的精神了一些, 起身拍了下薛徹的肩, 示意他去拿電腦:“一個小時, 就拜托你了。”
薛徹被推著往前走了幾步,臉上卻還是一片茫然:“乾什麼?”
林見秋將那疊信紙攤開, 指了指信紙最下方花紋一樣的字母和數字:“試試這個網址, 能扒多少扒多少。”
“真的假的……”薛徹小聲嘀咕著, 半信半疑地接過電腦坐下來, “我試試看, 查不出來你可彆怪我……”
林見秋敷衍地“嗯”了兩聲,將另一邊的明信片遞給梁隊看。
梁隊一邊看明信片一邊說道:“都被你猜準的,不過……未免也太準了。”
準得叫人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早就知情了。
林見秋並不慌張:“如果按照遊戲規則來推, 很容易就能一一對應上。”
高警官在旁邊問:“那是誰的電腦?”
“譚浩遠,懷霜實驗室裡的實習生,就昨天還是前天報了失蹤的那個。”
梁隊說著又想起來什麼,將證物袋塞給林見秋。
“據他室友說這是他離家出走的留言書,不知道寫的什麼東西,你自己看看吧。”
“哦對了,他室友還說譚浩遠早上好像回來過,不過他晚上通宵,回來睡得太沉了懷疑自己在做夢。”
“哪天早上?”林見秋問。
“就今天。”
很明顯,這人身上有點問題。
梁隊摸了摸口袋,沒摸到煙,乾脆拖了把凳子坐下來:“不如先說說動機,他跟你什麼仇什麼怨?”
林見秋挑了下眉:“我說了您敢信嗎?”
“現在擺在我麵前的就兩條路。”梁隊伸手比劃了一下,“一是把你當嫌疑犯當場逮捕,你家葉老師還是從犯。”
“二是信你和目前這些證據,認可你是知情的潛在受害人——你說我還有的選嗎?”
梁隊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從口袋裡摸出顆硬糖丟進嘴裡,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所以你怎麼得罪人家了?”
林見秋果斷地搖頭:“不知道。”
梁隊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你還有不知道的?”
林見秋補充道:“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得罪了哪一個。”
梁隊接道:“這意思是不止一個同夥?”
林見秋:“僅憑兩個人不可能讓那麼多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憑空消失。”
梁隊問:“你覺得有幾個?”
林見秋:“至少四個人。”
梁隊開始覺得頭疼了:“那你覺得他們恰好聚在同一個地方等著咱們一網打儘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見秋:“百分之九十九。”
這個答案出乎梁隊的預料,他下意識問了一句:“為什麼這麼肯定?”
林見秋答道:“表演欲這麼旺盛的人不會乖乖待在無人窺伺的角落,更何況……用這麼大的陣仗來挑釁,說明他們確實膽大包天,而且很期待被我們找到。”
他伸手指了下明信片,確實到處都是明目張膽的“暗示”。
梁隊陷入了沉默,他在思考林見秋的話裡有幾分可以作為依據。
秒針在牆上滴滴答答地走著,夾雜著薛徹敲鍵盤的聲音,沒人開口,直到梁隊的手機響了兩聲。
梁隊拿出手機看了兩眼,掐掉之後似乎下定了決心。
“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失蹤的人,我沒有辦法把所有的籌碼壓在你們身上,大部隊還是會按照原本的節奏調查,但是你們這邊我們可以暫時不乾涉。”
梁隊伸手指了一圈屋裡的人,將高警官也包含在內。
“內部調查進度共享,調內部資料找望宇,有什麼其他需求,在不打擾到其他人調查進度的情況下,可以來找我。”
“但是那邊有需要的話,你們也必須要配合調查。”
梁隊最後看向林見秋:“還有你那個所謂的手稿,今晚能複製出來一份嗎?”
林見秋點了點頭,說道:“可以,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梁隊:“什麼?”
林見秋答道:“結案之後,那份稿子不能以任何形式在任何地方再度公開。”
結案之後的事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梁隊沒有問為什麼:“可以。還有其他的要求嗎?”
林見秋頭搖了兩下就頓住,他抬頭盯著牆上的時鐘看了看,又看了眼坐在鐘下麵的薛徹,神情有些變化。
然後他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梁隊你最多能拿到多少權限?”
梁隊心頭一動,問道:“什麼意思?”
林見秋看著他的眼睛說:“給我二十四個小時,我能找到他們。”
剩下的話不言而喻。
——但是他需要支援和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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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葉臨雲就醒了。
他靠在廚房的牆邊,裹緊了外套,卻無濟於事,過了九月,晝夜溫差就漸漸變大了,他是被凍醒的。
廚房裡門窗都開著,透風,唯一的床則被讓給了傷患小譚。
其他的屋子裡倒也還有床,但是一來臟,二來遠,總共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兒,分散太開不安全,於是剩下三人就擠在廚房裡將就了一晚。
葉臨雲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就隻剩下小魚了。
小孩兒覺沉,身上蓋著老人的外套,腦袋一點一點的,沒一會兒就倒到了葉臨雲的身上。
葉臨雲僵硬了身子,他第一反應是臟,隨即回過神來,這時候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
更何況這對爺孫也可以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葉臨雲僵坐在原地,任由小孩兒將他當做人肉靠墊。
不知道小譚怎麼樣了。
葉臨雲不自覺地發散著思緒。
小譚算是他唯一認識的人,哪怕過去看不上眼,這時候他也不自覺地將他劃做自己人的範疇,少不得多想一些。
荒郊野外的,天氣反複無常,夜裡冷,白天悶熱,傷口很容易感染化膿,這裡又沒有醫生……
葉臨雲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隻知道,時間拖得越久,情況對他們就越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