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很喜歡林言身上的味道,像是雨後的山林,又像是春日的草原,那是萬物生長欣欣向榮的氣息,清新淡雅中蘊含著蓬勃的生命力。
她對這種氣息很熟悉,甚至感覺對林言也很熟悉。
她喜歡和林言待在一起,她們一起論劍,一起念咒掐訣,一起下山幫助附近的百姓。
這樣又過了大半年,清寧會笑了,出現了情緒上的波動。
直到那一天,林氏家主親自前來拜訪,論學的時間要結束了,他來接回林家弟子。
清寧感覺自己又陷入了那種莫名其妙的哀傷中。
是痛苦?酸澀?還是無奈?釋然?怎麼好像還有暢快?這是哪裡來的情緒?百轉千回,直教人肝腸寸斷,實在是難以忍受。
衝動和直覺驅使著她去找林言。
她踉踉蹌蹌走在路上,精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身後一道風聲刺來,她陷入了一片混亂嘈雜的黑暗裡。
恍惚中,她看見了林言焦急的臉......
恍惚中,她聞到了林言身上的氣息......
恍惚中,一點清明靈光自脖頸竄上了她的靈台,那一片混亂嘈雜的黑暗褪去了,一幅幅彩色的畫麵浮現出來,麵連成線,構成了一段完整的記憶——
三千年多前,她名叫尤憐青時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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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你自個兒避世隱居,卻天天教導我入世救人,這究竟是為什麼啊?”她還是個包子臉的小丫頭,拿著本書靠坐在幾案旁,氣鼓鼓地看著身旁的布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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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非晚——東隅已逝、桑榆非晚,這可真是個好名字,你要是實在無處可去,就跟我走吧。”她一身青色衣衫,亭亭玉立,朝一個滿臉淚痕的男孩伸出手去,背後高懸的明月給她周身蒙上一層朦朧的銀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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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翁之意,你如今既然知道我是誰了,最好不要亂講話,要是讓我知道你敢汙蔑我的清譽,我就——”她把劍鞘架在對麵男子的肩膀上,歪頭笑著,微眯的眼睛裡滿是捉弄和促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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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啊,世間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諸位道友信任於我,稱我一句攬月仙尊,我既然擔了這虛名,也應該負起責任,怎麼還扯上什麼公平不公平。”她衣衫隆重、廣袖翩躚,端坐高位處理往來求助的書信,繁忙中抽得一瞬看一眼義憤填膺的餘非晚,安撫他的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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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等背信棄義,人神共棄!”她長劍直指對方命門,握劍的手用力到關節泛白,最後仍是留下一句怒喝便抽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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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妖孽,對,就是妖孽,諸位道友,屢次深陷險境還要被我這個妖孽拯救的感覺如何啊?!哈哈哈哈哈”她笑得癲狂,眼淚滑落,用力想看清那些人的表情,可是隻看見一塊塊模糊斑駁的色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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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於絕境,長於月華,受天地庇佑,一朝化形,得師傅教導,百年修行,行走世間,懲強扶弱、濟世救民,俯仰無愧!今日遭小人暗算,至此境地。我不懼死、不惜命,願以此身,換乾坤朗朗、海晏河清!”
她仗劍浴血而立,身邊充斥著啼哭聲、求救聲、討饒聲,聲聲入耳,還摻雜著房屋傾頹、大地開裂的轟鳴。
她滿目悲憫,不知道悲的是走上末路的自己,還是這些脆弱無助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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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阿意,我失約了,隻願逢春能護持你,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她看著逢春化為一道流光,自她手上劃過天際遠去,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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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門魁首時的一呼百應,身份暴露後的刀光劍影,以身殉道的決絕蒼涼,摯友愛人的呼喚痛惜......
這些記憶一幀一幀在清寧的腦海中劃過,滅頂的情緒淹沒了她。
清寧蘇醒過來,已經是一個月後。
她又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消化前世的記憶,梳理情緒,可是梳理著梳理著,她疑惑了——
其一,她死的時候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