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碩大的鱷魚趴在下水道蓋上,後背上長滿了凹凸不平的膿包,微微敞開的口中散發著死魚似的惡臭,一雙形似黃杏的眼緊緊盯著被鐵鏈拴住的兩人,瞳孔緩緩朝兩側拉大,像是推開了兩扇黑黢黢的窗。
它似乎在考慮要先享用哪邊的獵物。
陸西背靠牆壁,蓄水池底部的積水已經快沒過腳踝,光腳踩在冰冷的瓷磚上很容易打滑,他隻能後背儘量貼住牆壁,保持站立的姿勢,以不變應萬變。
鱷魚在兩人中間巡視許久,忽然挪動身體,朝著東南角的沈梵爬去,口中發出奇怪的嘶嘶聲,尾巴輕搖,顯得極為興奮。
顯然,它選擇了先捕食沈梵。
明明自己暫時躲過了一劫,可陸西的心情卻變得更加沉重,因為沈梵的情況明顯要比他糟糕,右腿斷著,手背也被電鋸劃出一道大口子,上麵的布條已經脫落,來不及愈合的傷口間懸著幾顆殷紅的血珠。
鱷魚的嗅覺非常敏感,尤其是對血和腐肉。
看著鱷魚爬行的身影,陸西整顆心都要掉出嗓子眼,可是被盯上的沈梵卻無動於衷,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鱷魚麵無表情。
這個時候陸西也不敢亂喊,隻能眼睜睜看著,兩米,一米,半米,眼看鱷魚就要爬到沈梵麵前,可是就在下一刻,鱷魚突然停了下來,仰起頭,站在原地跟麵前的沈梵四目相對,恐怖的眼睛像夜燈一樣黃得發亮。
沈梵沒說話,鱷魚也沒有再發出聲音,可那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就像是這一人一魚在進行著某種無聲的交流。
陸西也沒想到,鱷魚隻是跟沈梵對視了一會,調頭就朝自己這邊爬了過來,此刻水麵已經上升到一定高度,它已經可以四腳離地的在水裡遊了,速度比剛才快了一倍不止。
看著朝自己飛速遊來的鱷魚,他忙緊去找那把餐刀,那把刀可以通過意識在係統中收回取出,陸西很快就把刀拿了出來。
他緊握餐刀,視線緊緊鎖定在鱷魚的眼睛上,眼睛是所有生物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如果他先把鱷魚的眼睛刺瞎,接下來的事情應該就會好辦得多。
鱷魚把半個頭潛在水底,快要靠近陸西時,猛然從水下一躍而上,看著張開的血盆大口,陸西本能後退,舉著手裡的刀都無從下手,因為鱷魚的上牙膛完全擋住了後麵的眼睛,他要是朝嘴刺,估計連胳膊都會被咬斷。
而且這把餐刀上的煞氣隻對陰靈邪祟管用,對鱷魚他心裡也沒底啊。
很快陸西就被撲過來的鱷魚撞倒在地,他跌坐在水池裡,後腦重重撞到身後的池壁上,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手裡的餐刀被折成了V形,還把他的手腕劃出一道弧形的傷口。
看著紅色的血液在水中暈染開,擴散到了鱷魚周圍,陸西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掙紮著爬起來,可是鱷魚顯然已經被鮮血的味道所蠱惑,衝上來,張嘴就要咬他的腳踝。
就在尖利的魚牙馬上要咬到陸西時,水下傳來撲通一聲,鱷魚動作一頓,忽然靜止在了水麵上。
陸西移開擋住眼睛的手,發現對麵的沈梵正匍匐在水裡,伸直胳膊,用手術刀片紮住了鱷魚的尾巴。
隨著手腕移動,刀刃在尾部割出一條二十公分的切口,裡麵的紅肉微微敞開,鱷魚尾部的鮮血也在水中擴散開,吃痛的鱷魚調轉方向,轉頭就朝沈梵撲了過去。
陸西:“小心!”
很快對麵就變成了一片混戰,偌大的水花濺起四五米高,比在水裡投了□□還誇張,陸西擔心沈梵也看不清那邊的情況,可是看著水麵漸漸加深的紅色,陸西有種預感,等戰事結束,估計有一方就要不行了。
最後打鬥的動靜終於慢慢變小,浪花消失後,沈梵的刀片已經插在了鱷魚的腦袋上,他氣喘籲籲的按住刀片,似乎想把鱷魚的後背也一並割開,可是體力瀕臨耗儘,手腕在冷水的浸泡下也開始微微發抖。
濃烈的腥臭味在水麵上彌漫開來,陸西忍不住捂住鼻子,看沈梵頭發上濺了不少魚血,額角低落的血珠馬上要掉到眼睛裡,剛想提醒他擦一下,怎料已經奄奄一息的鱷魚忽然睜開了眼,猛地反撲過來壓住沈梵,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看到這驚魂一幕,陸西在一旁大喊大叫,“欺負腿瘸的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來咬我啊!看老子不把你腸子揪出來!”
然而鱷魚似乎並不接受他的挑釁,尖利的魚齒使勁咬著沈梵的肩膀,陸西心急如焚,在原地六神無主時,忽然看到了那把掉在水裡的餐刀。
鱷魚喜歡血腥味。
如果他身上的血味比沈梵更重,那鱷魚也許會放棄沈梵過來攻擊他。
陸西對著手腕使勁割了一刀,從血管流出的血液很快在水池中開出一朵朵鮮豔的花,像是綻放在山坡上的虞美人,嬌豔熱烈,宛如燃燒的生命之火。
連被壓在水下的沈梵都嗅到,腥臭的水裡帶著一股濃烈的虞美人香。一種不好的預感,當他反應到發生什麼時,鱷魚已經衝著陸西遊了過去。
而陸西就靠著池壁,舉著那把折斷的餐刀等著它,臨死前還不忘對沈梵揮揮手。
沈梵紅了眼睛:“蠢貨!”
陸西笑了:“隨便你怎麼叫吧,我喜歡你沈梵,再見!”
其實應該說永彆更貼切,可陸西不想,至少自己死後他還希望靈魂能飄回來看一看。
此時水麵已經上升到腰部的位置,看著鱷魚蠢蠢欲動的身影,陸西已經做好死定的準備了,可是很快,水麵上似乎泛起了一股很大的霧氣,把周圍的水溫都變得溫暖了許多。
陸西驚奇的發現,麵前的鱷魚忽然靜止在了水麵上。
這時一隻手忽然從水下扯了他一把,陸西低頭,就在水裡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