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完人家是醜了吧唧的小毛孩,陸西很快就被打臉了。
行至山腳下,按理說已經走到地圖上白月城的入口,可漆黑的樹林裡隻有影影綽綽的枯枝朽木,根本找不到一絲古城的跡象。
宋成玉命弟子手持羅盤,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用法陣定向,然而在森森濃霧中,羅盤上的磁針就像受到了什麼乾擾,針尖指著四個方位不停震顫,一會指向玄武,一會又變成朱雀,換了好幾撥人參與到法陣中也是無濟於事。
施法布陣在外人看來就是念念口訣畫畫符這麼簡單,隻有真正的術士才知道,他們所念出的每一句咒文其實都是在消耗自己的壽命,說一個字等於一滴血都毫不誇張。
慢慢的,站在法陣中的弟子們都開始額頭冒汗,腳步虛浮,有些挺不住的征兆。
陸西帶著自己剛收的小徒弟在一旁打醬油,忍不住嘀咕一句:“這麼半天都沒結果,不是找錯地方了吧?”
因為不少弟子都在法陣裡定向,陸西沒敢出太大聲,但還是被宋成玉聽見了。
宋成玉目光直視著前方:“地圖上的白月城就在這裡應該不會錯,隻是有東西擋在這不想讓人看到。”
東西?
陸西默念著,視線不禁朝身旁的暢晚瞥去,而被盯住的人仿佛有所感知,也抬頭瞅了陸西一眼。
月光下人臉都變得模糊不清,可陸西還是看到,那張臟兮兮的小臉對著他笑了一下。
那種陰惻惻的感覺一閃即逝,陸西眨了下眼,眼皮抬起時身邊的暢晚又變回了那個可憐兮兮的少年郎,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好像剛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就是錯覺。
可陸西知道,那絕不是錯覺。
一瞬間靠近暢晚的胳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就算這小子不是副本的終極boss,估計也是重量級危險人物。
看這邊一直定向也找不到頭緒,陸西想跟宋成玉單獨說兩句話,可是有暢晚在又不好開口,他看了看暢晚身上滿是漏洞和餿味的衣服,忽然靈機一動,從馬上的包裹裡找出自己的備用衣服遞給暢晚:“剛才下山時我看林子那邊有個泉眼,你趕緊去洗個澡把這身衣服換上。”
暢晚看了眼身後黑漆漆的樹林,一臉不情願:“師父,那邊那麼黑我自己不敢……”
陸西:“想當斬妖除魔的術士還怕黑,你怕不怕鬼啊?”
暢晚趕緊點頭:“也怕的。”
陸西哼笑一聲:“你見過衙役怕小賊的嗎?見過屠戶怕菜刀的嗎?想當術士還怕鬼,那你來歸夢宗乾什麼趕緊回去洗洗睡吧。”
說著就要把衣服塞回包裹,宋成玉站在遠處,隻是淡淡的朝他們望了一眼,並沒有出言維護暢晚的意思,仿佛是默認了陸西對他的欺壓。
暢晚有些失落的走過去,握住陸西的手腕:“師父我錯了,我現在就去洗澡,您彆生氣了……”
陸西看著他握住自己的手,忽然愣了一下,記得白天時他的手指甲還積滿了泥垢,手指肚黑得都快跟地皮一個色了,怎麼現在突然變得這麼乾淨,骨節分明的手指瑩白如玉,在黑夜中都泛著淡淡的光澤。
不等陸西回過神,暢晚已經拿起衣服朝森林那邊走去,直到踩著怪石踉踉蹌蹌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陸西才抓緊時間走到宋成玉身邊說話。
陸西壓低聲音:“師父您就沒感覺那孩子有點怪嗎?”
也不知道宋成玉是真沒察覺,還是揣著明白故意套陸西的話,他語氣平淡:“是麼,你覺得他哪裡怪。”
陸西覺得這個宋成玉好歹也是喜歡孟予玄的,總不會謀害他,索性也就實話實說了:“剛才騎馬的時候我就感覺身後變得越來越重,那馬被壓的都快走不動路了,我借著拿水壺的契機朝後一模,後麵居然是空的!這才抽張驅鬼符揮掌打過去,沒想到他反應倒快,沒被我看到真身。”
宋成玉聽著陸西的描訴,也沒流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你就這麼確定他是鬼。”
陸西剛想點頭,可是想了想似乎不確定了,語氣帶著揣測:“如果是鬼的話,那驅鬼符打在他身上應該自燃的,可是他卻一點事也沒有,破魂咒似乎對他也沒用。但如果是人,那馬後麵突然變重,還有他原地消失的事要怎麼解釋?”
本來陸西是想跟宋成玉商量此事的,沒想到對方卻道:“既然你沒證據,這麼說就是誣陷。”
說到這,宋成玉那雙淡如琉璃的雙眸忽然轉向陸西,清澈的眼底,就像一麵光可鑒人的鏡子一樣,把陸西看得有些啞口無言。
這有點不對吧,身份卡上不是說孟予玄是宋成玉喜歡的人嗎,為什麼瞧這態度,就跟對普通弟子沒什麼兩樣,挺多也就是說話多幾個字罷了。
倒感覺像是他故意裝熟套近乎似的。
想到這,陸西心中忽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其他弟子都覺得宋成玉偏愛孟予玄,所以才對他針對有加。
可是他站在孟予玄的角度上,卻沒感覺受到一絲偏愛,感覺更像是宋成玉拿他當了一個幌子,故意做出偏袒他的樣子給其他弟子看,好讓這些人以此為由來針對他。
陸西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到底對不對,可是這麼一想,似乎這個宋成玉跟暢晚有點如出一轍了。
心裡不禁有些焦躁,怎麼搞的,以前還有人能當個外援,現在無論是喜歡他的,還是憎恨他的好像都變成了對立方。
陸西也終於意識到第三副本的可怕之處,不單是情節設置上的難度提升,人物上的複雜關係也幾乎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
任何時候麵對危險,孤立無援都是最可怕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