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投機取巧?”方程冰問。
“提高效率、讓舞台更好看的事,怎麼能叫投機取巧呢?喬啊,你說吧!”時舜盤著腿,又往黎喬這邊拱了拱,被路柴加偷偷摸摸伸出根手指抵住。
“現在的問題在於編舞很碎、走位複雜,咱們又沒默契,不可能短時間內跳得很齊對吧?”黎喬問。
“沒默契說得真直白啊……”嵇宜喃喃地說,被柏靖琪一把捂住嘴拖下去。
“既然不可能做到完美統一,”黎喬笑了笑,“那不如換個思路,把差異化做到最大。”
“差異化?”路柴加還有些懵。
“對,走到這一階段,我們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鮮明特色,吸粉點各不相同。”黎喬道,“那不如在保證整體舞台效果統一的前提下,把所有人的個人風格發揚到最大,觀眾的注意力會被層出不窮的個人特色和設計吸引,相應的,對舞蹈整體的關注度就會變弱。”
“嗷,我懂了!”柏靖琪一手握拳,在另手手心一敲,“意思就是咱們都弄得花裡胡哨捂了嚎風的,觀眾光顧著看咱們五馬□□,眼睛就已經不夠使了,更沒工夫去瞅咱們齊不齊!”
路柴加一個南方人,聽了翻譯反而更加雲裡霧裡,迷茫看向黎喬:“是、是這個意思嗎?”
黎喬聽著係統的翻譯,嘴角一抽:“……就是這個意思。”
“當然,這隻是輔助手段,”黎喬略略正色,說道,“最根本的還是要抓緊一切時間練習,爭取獲得肌肉記憶,在跳得齊的基礎上,才能錦上添花,而不是單單指望著它們雪中送炭。”
“明白!!”眾人異口同聲應道。
初步定好大方向,節目組也將準備好的展示板送了進來——
展示板左側是印著這十名練習生頭像的貼紙,圓圓地擠在一起,看起來頗有點兒可愛。
展板右側則是一個大標題:出道評價曲《淪陷》,標題下分了長長一列的位置:主唱、副主唱1、副主唱2、副主唱3;主舞、副主舞1、2、3;ra1、ra2。
練習生們要按照排名從後往前的順序,依次把自己的名牌貼在想爭取的位置上,如果有衝突,更靠後出場的、也就是排名更靠前的人,就有資格把前麵人從已經選定的位置上擠下去。
這又是一次101排名階級差異的集中體現:三分鐘的歌,十個人的舞台,必然不可能做到鏡頭平均分配,能拿到“主唱、主舞”位置的練習生,歌詞、鏡頭自然會比其他位置的人多。
大家都想要“主”位置的前提下,取代彆人的權力根據排名獲取,這就大大凸顯了“全民製作人”的重要性,也刺激粉絲的打投熱情。
黎喬盤膝坐在地上,單手支頤,望著那塊展示板。
他水茶色的瞳孔裡慣常是懶洋洋的笑意,這一次卻難得有些端肅,他沉默了幾秒,在staff叫簡雙上前選擇位置時,忽然開口:“抱歉,我有件事想先說一下。”
房間內霎時一靜,其餘選手紛紛轉頭看向他。
“我會選主唱。”黎喬站起來,走到展示板旁邊,點了點那一豎排列表上最高的位置,“包括之後的c位競選,我也會參加,希望你們能心裡有個底。”
如果節目組搞個斷章取義,把這段話當噱頭單獨剪出來十秒鐘,足夠讓黎喬被轉發個上萬條,噴他傲慢自大、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因為在場如時舜、路柴加、元寧的vocal都相當不錯,路柴加還能算是剛找準定位的後起之秀,像元寧,初舞台的原創曲娓娓動人、各種出圈;時舜,每次在小組裡都擔當大主唱的位置,粉圈一提到“偶直上位圈大主唱”也基本會第一時間想到他。
有這三個人在,黎喬一個舞擔居然一點兒都不謙虛、還沒輪到他就放話“我要選主唱”,毫不隱晦地警告彆人都彆選,也太傲慢了吧!
然而此刻,其餘九個出道預備役練習生們安靜片刻,竟都非常和氣地點了頭:“好的。”“知道了。”“主唱是不,我記住了哥!”……
第十三名簡雙這回得以上前,他從展示板左側摘下自己的頭像貼紙,貼在了表格“ra2”一欄上。
而第十二名喻旭堯走到展示板前,猶豫一會兒,將自己的頭像貼在了“副主舞1”的位置。
——他排名偏後,如果貼了主舞,遲早會被人擠下去,不如貼副主舞第一位,保守一點兒,說不定後來人臉皮薄不好計較副主舞123,那樣他就能撿漏到副主舞裡art最多的一個位置了。
能走到這一輪,練習生們個個不是省油的燈,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第十一名元寧上前,把頭像貼在了“副主唱1”的位置上。
第十名柏靖琪,自信滿滿地大步上前,把頭像貼在了“主舞”一欄。
第八名嵇宜,糾結一會兒將喻旭堯的頭像從“副主舞1”上摘下來,移到了“副主舞2”上,在“副主舞1”的位置上改貼上了自己的頭像。
喻旭堯抱頭哇哇慘叫,柏靖琪把他抱在懷裡安慰說“爸爸抱抱”,把人氣得再沒心思傷心了。
第七名路柴加,同樣糾結了一會兒,把自己頭像貼在了“副主唱3”一欄:從實力、整體舞台效果考慮,副3就副3吧,彆折騰了……
第五名薑郡,大大方方走上前,把柏靖琪貼在“主舞”一欄的頭像撕下來,挪到了舞蹈art的最後一個空位、副主舞3上。
這下柏靖琪反而成了舞蹈組裡最靠後的一個,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殘酷的事實,嘴巴張成“o”型,看看展示板看看眾人,像木偶人似的一卡一卡。
喻旭堯精神抖擻地從背後摟住他的腦袋,一邊強行往下壓一邊安慰:“爸爸來了!給我哭!”
在愣頭青舞擔二人組的鬼哭狼嚎聲中,方程冰淡定上前,將自己的頭像貼在了無人爭搶歲月靜好的“ra1”上。
第三名時舜上前,停頓片刻,到底還是把元寧從“副主唱1”的位置上摘下來,移到空缺的“副主唱2”上,自己占據了“副主唱1”。
整個過程,大家完全拿出了出道預備役練習生的素質,該爭就爭,不存在明顯的互相謙讓,克製又殘酷。
——唯一一點,就是黎喬事先打過招呼的最高“主唱”位置,始終沒有人去碰過,甚至連一絲染指的意思都沒有,那一欄空空蕩蕩,就像全身心期待著黎喬去填滿它——
黎喬順順當當地在“主唱”位置貼上自己頭像以後,都稍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是見識過公演隊友之間互相勾心鬥角,為了更好的位置抱團宮心計的。
“你們這麼友善的嗎?”黎喬玩笑似的隨口問了一句。
“不是友善,是知道你排名最高,胳膊擰不過大腿,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柏靖琪說,“而且我也不整唱歌,不需要糾結,嘿嘿——!”
嵇宜抬手扶額,狀似十分受不了他,見黎喬目光投過來,他猶豫兩秒,咽了下口水,還是說了:“……確實不算友善,但不是柏靖琪那種蠢理由。”
嵇宜長相白淨清秀,感覺到一屋子人都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下唇道:“就前年,你們還記得那個叫付思銘的練習生吧?”
“他的vocal非常好,但因為排名太靠後,一開始選擇又比較衝動,直接選了主唱,最後被一路後挪,踢到了ra位置上去。”
“付思銘vocal驚豔,ra卻是念經水平,總決賽直播裡還忘詞了,在台上磕磕絆絆、痛哭失聲,最後不僅沒能成功出道,決賽舞台還讓他脫了一大批粉,賽後迅速銷聲匿跡了——呃,老師,如果要播的話,麻煩給付思銘的名字消個音哈。”
隻因為攝像大哥對這一幕很感興趣,特寫鏡頭推了上來,在嵇宜和黎喬之間來回轉。
嵇宜頓了頓,還是抬頭道:“黎喬提前告訴我們他要選主唱,應該就是為了避免我們犯和付思銘一樣的錯誤,選到最適合自己的位置,彆浪費彼此的時間。”
“所以說……不是我們友善。”嵇宜望向黎喬,輕聲說道,“是我們單方麵接收了黎喬的好意,甚至都沒來得及給他一點微不足道的回饋。”
黎喬搔了搔後頸,說:“也不至於……”
柏靖琪驚詫道:“嵇宜你太深藏不露了,我還叭叭的教你要討好領導,原來你這麼會誇,你才是馬屁精第一名吧!”
嵇宜頓時滿臉通紅,伸手去掐柏靖琪脖子:“你彆胡說八道,我都是發自內心……”
兩人一個逃一個追,隊員們哈哈直樂,教室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時舜趁機擠到黎喬身邊,仰頭45°狀憂鬱深沉:“盼了差不多一季跟你一組,今天總算願望實現了。”
黎喬正準備調侃他兩句“說好的鋼鐵直男呢”“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饞我身子”,隻不過他剛起了個頭,就見時舜轉過頭來,認認真真地說:
“果然跟我想象中一樣好。”
具體“好”的是哪裡,是小組氣氛、是目標節奏,還是黎喬本人,他都沒說。隻不過他深棕色的瞳仁裡遊弋著信賴篤定的光,目光中真摯的快樂幾乎要滿溢出來。
“……咳,”黎喬片刻後才咳了一聲,轉開臉,“開心就行咯。”
“不警告我兩句比如‘不能愛上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