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蘇隻是一眼,就認出來那個男人是在商場見過的那個男人。
今天他穿的比那天看起來更低調一點,一件黑色帶帽衛衣,牛仔褲配配運動鞋,頭發依舊用發膠抓過,恭恭敬敬的跟在一個老頭身邊。
薑蘇的目光從那個男人臉上一掠而過,就落在了他跟著的那個老男人的身上:他年紀大概在五六十歲左右,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中山裝,黑色西褲,腳下一雙軍鞋,頭發不知道是染得還?是天生的,顏色非常黑,一根白發也沒有,身量不高,大概也就一米七出頭,有些微微駝背,看起來就像是農村裡隨處可見的普通老頭。
唯一讓他有些惹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他的右眼好像是瞎的,用一塊黑色的膠皮封著,那膠皮不知道戴了多少年了,甚至邊緣已經微微陷進了他的肉裡。
而讓薑蘇注目的原因卻不是他那隻瞎掉的眼睛,而是他身上纏繞著的比那個年輕男人要濃重的多的死氣和怨氣。
就在薑蘇往那邊看的同時,那個正在和周正光討論今天晚上的陰婚儀式的瞎眼老頭突然往這邊看了過來。
薑蘇不閃不避,一點也不心虛的和他對看,還?笑眯眯的。
瞎眼老頭沒看出什麼異樣。
常和鬼打交道的人,身上難免都會帶上幾分?濁氣。
可薑蘇卻是個例外,她雖然常年和妖魔鬼怪打交道,但是身上卻半點不沾那些汙穢的氣息,氣息清冽,眼神通透純淨,就算是道行再高深的高人隻要是不知內情,也絕對看不出來薑蘇是內行人。
然而翟靳聿和薑蘇的氣質實在太過鶴立雞群的獨特,瞎眼老頭問旁邊的周正光:“那邊那兩個人是?”
周正光往那邊看了一眼,說:“哦,那是小鵬的朋友,說以前?小鵬幫過他的忙,聽說小鵬出事,他特地趕過來的。那個男的姓翟,西城翟家你知道嗎,那可是大門大戶,翟老爺子以前是京官,現在都能在上頭說得上話。對了,你知道那件事嗎?以前還?上過新聞的,說是翟老爺子的大兒子一家去旅遊的時候得罪了當地的惡霸,帶了一幫人把他大兒子和兒媳婦都給殺了,就留下一個孫子。真是作孽。”周正光
說著,又?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孝順的小兒子,不禁眼眶也紅了:“這世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瞎眼老頭見周正光哀痛,也不顧上去關注薑蘇了,安慰起周正光來。
他旁邊的年輕男人曾雄卻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邊的薑蘇,那天在商場裡見?了一眼,他就有點驚為天人,印象自然深刻,沒想到這回居然在倉鎮這麼個小地方遇到了,這也太巧了吧!
難道是老天的安排?
曾雄內心一陣悸動。
那天看她在商場買東西,好幾萬的裙子,她二話不說就買了,一看就知道家境不簡單,要是他能找上她,那他以後哪裡還?要做這些......
然而看到薑蘇身邊的翟靳聿時,他那顆火熱起來的心頓時又涼了半截。
又?忍不住想,不一定是男朋友,說不定是哥哥。
況且自己長得也不差,而且一看那個男的就是那種不會做低伏小的哄女人的男人,女人嘛,再怎麼樣,都是要靠哄的,而他正好,彆的什麼都不在行,就是對女人,他知道怎麼才?能哄得住......
曾雄在這邊想入非非。
薑蘇卻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偏頭對翟靳聿說:“我左邊,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翟靳聿並沒有立刻往那邊看,而是在四周環顧一圈後,似是不經意的往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就對薑蘇說:“走,我們過去。”
薑蘇就跟著翟靳聿一起走了過去。
曾雄看到他們過來,頓時心裡一喜,下意識的扯了扯衣擺,把褶皺的衣擺扯平了一些。
“周叔叔。”翟靳聿過來和周正光打了聲招呼,然後對著瞎眼老頭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對曾雄更隻是掃了一眼,看起來對他並不關注,甚至帶著幾分?世家公子的倨傲。
薑蘇在旁邊暗笑,翟靳聿擺起架子來,還?真有幾分?派頭。
她臉上也是全然冷漠,就算是笑起來,也是笑不及眼底,可以說和翟靳聿配合的很好了。
“實在是招待不周。”周正光怕怠慢了翟靳聿,畢竟最近周家的公司即將進入西城市場,而翟家在西城無論是政界還?是商界都影響力深厚:“你們要是覺得無聊,家裡有wifi,就是家裡人太多,有點吵。你們可以去後山爬
爬山,上麵風景挺好。”
這時薑蘇嬌滴滴的說道:“可是我們不知道方向哎,能不能找個人帶我們過去?”她一邊說著,眼睛若有似無的帶過曾雄。
翟靳聿眉頭不易察覺的一蹙。
曾雄卻是被薑蘇若有似無的那一眼勾的心神蕩漾,頓時自告奮勇道:“正好我這邊沒什麼事,我帶你們過去吧。”
薑蘇立刻甜笑道:“哇,真的呀,那謝謝你啦。”
絲毫沒察覺身邊的男人眉頭皺了起來。
曾雄向瞎眼老頭請示:“師傅,那我先帶他們過去後山看看?”
瞎眼老頭點了下頭:“去吧。”
周正光對翟靳聿說:“那你們讓曾雄帶你們去吧。”
翟靳聿對周正光微微點頭,然後就帶著薑蘇跟著曾雄走了。
薑蘇伸手親密的挽住翟靳聿的手臂,跟上曾雄。
要是平時,翟靳聿會默默把手抽出來,可是這會兒,翟靳聿卻沒有這麼做。
曾雄有意在薑蘇麵前賣弄,一口氣順著上山的台階上了二三十米,然後停下一邊休息一邊往下看,就看到薑蘇親密的挽著翟靳聿的手臂慢悠悠的往上爬,頓時心裡有點泛酸。
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資格。
“翟叔叔,你先回避一下。”薑蘇說。
“你想乾什麼?”翟靳聿問。
“套他的話呀,你在這兒我不好發揮。”薑蘇說。
現在警察都在倉鎮外候著,抓人是分分?鐘的事,但是現在不能打草驚蛇。
翟靳聿推測,曾雄後麵肯定還?有人,所以薑蘇才想單獨和曾雄相處一會兒,套套他的話。
翟靳聿斂了神色:“你不記得上次發生過什麼了?”
上次他就是讓薑蘇單獨過去,才?發生了後麵的事。
薑蘇渾身是血的樣子還?深深地刻在他腦子裡,現在想想都會覺得心有餘悸,一陣後怕。
他絕對不會再讓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薑蘇說:“你放心,我這次肯定小心。”
“不可以。”翟靳聿說:“我答應你讓你跟我過來。但是你也答應我,聽我的。”
薑蘇說:“那我們爬上山來乾什麼?”
翟靳聿說:“我以為你想爬山。”
薑蘇:“......”
見?計劃有變。
薑蘇隻能和曾雄說自己累了,想下山了
。
這才?剛爬到山腳下呢!
曾雄剛才?看到兩人在說些什麼,心裡亂猜是不是兩人吵架了?
然後跟著兩人後麵下山。
他看著前?麵薑蘇的背影,心裡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來!
那天在商場,他是和那個女的一起去的,那薑蘇豈不是也見?到那個女的了?
那靈堂裡可明晃晃擺著那個女的的照片呢!薑蘇有沒有看到?
他心裡一慌,又?是一定:不一定,今天薑蘇明顯連他都沒認出來,更何況那個女的當時好像和薑蘇沒打上照麵。
心理安慰自己一番,卻還是放心不下,隻說自己要去上廁所,急急忙忙的先跑下來山,去靈堂把那兩人的照片臨時撤了下來。本來想去告訴師傅那件事,但是想了想,還?是怕多生事端,就沒有說了。
曾雄想去找薑蘇要個微信電話,但是翟靳聿一直在旁邊寸步不離,他找不到機會。
他就偷偷拍了兩張薑蘇的照片。
然後就被師傅叫回去照顧師娘了。
曾雄是倉鎮本地人。
十一二歲的時候就父母雙亡,沒有親戚肯帶著他,主要是怕他命硬,而且曾雄平時也不是那種聽話的小孩兒,在鎮上手腳也不乾淨,成績也一般般,性格調皮,後來實在沒人願意收養他,鎮上人就勸著讓瞎眼老頭把他給收了徒,百年之後也有個送終的人。
後來他就跟著瞎眼老頭了。
叫他一聲師傅。
他還?有個師娘。
奇怪的是,她這個師娘,也瞎了一隻眼,而且還?是個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