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自己本就是士族,暫時也需要依靠士族辦事,他總不能教育兵士百姓去反士族吧?
所以袁熙在這種矛盾中,就將這些事情暫時擱置了下來。
但如今看來,完全放棄思想工作,並不可取。
至少對這些原先是流民的兵士來說,他們富起來後,也會轉頭歧視流民,和地主商人成為士族時候,鄙視商人一樣道理,都是揮刀向更弱者。
這是人的通病,千百年來都無法改變,但袁熙卻覺得很不舒服。
起碼對他來說,他雖然自忖遠遠不如嶽飛,但練兵是以對標嶽家軍為目標的,如今看到自己麾下兵士都是這副德行,怎麼能不生氣?
這生氣大半來源於他對自己的憤怒,是因為他醒悟過來,是自己急功近利,忽視了對兵士這方麵的努力,先前拿什麼封建社會做借口,完全就是逃避。
同是封建社會,嶽家軍戚家軍不一樣做得很好?
在眾人尷尬的沉默中,華佗背著藥箱匆匆趕了過來。
他不及向袁熙說話,便跪在老者旁邊,先探了鼻息,又掐了脈搏,後翻看了眼皮,便從藥箱中取出幾根銀針,在老者頭上連續下針。
眾人屏氣凝神,過了片刻,便見老者眼皮一抬,緩緩張開了眼睛。
圍觀眾人不禁同時發出低低的歡呼聲,皆是麵露喜色,他們感同身受,要是自己也落到如此境地,自然希望有人救治他們。
然而華佗的話卻又讓他們心提了起來,“這位年紀大了,這下摔得不輕,可能後麵行動會有所不便,所幸倒是沒有骨折之類。”
“如今至少要靜養數月,但之後恢複成什麼樣子,誰也難說。”
袁熙聽了,讓人找來一輛板車,將老者抬了上去,對夫婦兩人說道:“勞煩兩位跟著到薊城,我會找人安置,其間吃穿用度,我自會派人送來。”
夫婦兩人相視一眼,低聲連道不敢,心裡更加驚訝。
此時田豫趕了過來,他已經聽旁人說了事情經過,就見袁熙轉頭對他道:“國讓,你是監軍,你來說說,這事情如何處置?”
田豫猶豫了一下,說道:“無故打傷百姓,打二十軍棍。”
“致人傷殘者,需奉養其生活起居。”
“傷人性命者,除賠償外,剝奪軍籍,落為賤籍,重者償命。”
袁熙轉向眾人,“爾等以前可曾知道這些軍法?”
眾人囁嚅道:“自是知道。”
袁熙冷笑道:“所以你們覺得,軍法都是擺設?”
眾兵士皆是叩頭求饒。
田豫也低頭道:“豫治軍不嚴,還請同罰。”
袁熙說道:“和國讓沒有多少關係,是我的問題。”
他心道自己這一年來,光想著打仗了,卻是忽視了這些問題。
今日發生的事情,是自己碰巧看到了,自己沒看到的時候呢?
絕對之前就有苗頭了!
看這些兵士剛才有恃無恐的樣子,之前軍中肯定有過類似的擾民之舉。
如果這股苗頭現在不刹住,這些兵士遲早會變成匪兵!
此時帶頭推人的什長咬牙叩頭道:“此皆是我一人所為,和其他人無關,還請軍法處置!”
其他人通了,也叩頭道:“什長隻是代我們出手,我們也有罪啊。”
袁熙見了,冷笑道:“你們倒是看得明白,不過我也不會就此揭過,既然你們搶著領罪,那就都打吧。”
“來人,領頭的二十,其他十杖!”
田豫聽了,當即命人執法兵士來,將眾人拖倒,劈裡啪啦打了一頓。
一眾士兵忍著痛,對著袁熙低頭再次告罪,他們算看出來了,袁熙這次是認真的!
然而下一句話讓眾人大驚失色,“我治軍不嚴,同領十軍棍!”
田豫連忙跪下道:“公子,這是豫之罪愆,怎能讓工資受罰!”
“要打就打豫好了!”
袁熙喝道:“監軍本就是監督軍中不法之事,要是事事領罪,你有幾條命可以打?”
他指著幾名兵士,“他們仗著是我親兵,肆意妄為,這是我申飭不嚴之罪。”
“故以軍法罰我,理所應當!”
聲音遠遠傳了出去,馬車裡麵的甄宓和吳夫人聽了,臉色數變。
吳夫人對甄宓道:“使君真的要自罰?萬一打傷了怎麼辦?夫人不去勸勸?”
甄宓咬著嘴唇,輕聲道:“夫君軍中之事,妾不能逾矩,隻得相信夫君。”
吳夫人聽了,若有所思,但她想到袁熙要被打,不知怎麼,心裡也隱隱有些心疼。
她知道甄宓肯定比自己更難受,但卻能忍住,其表麵柔弱,其實內心很是堅強啊。
路上的兵士們見到袁熙如此,麵色嚴肅了許多,和之前嬉皮笑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判若兩人。
因為袁熙到來之前,他們都以為會將流民趕走了事,卻沒想到是這種結果!
這使君連自己相熟的親衛都下得去手,自己要是在其中,隻怕也會被打吧?
閻柔遠遠站在行軍隊伍裡麵,將整個過程看在眼裡,心道這位使君行事,和彆人不大一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