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彪最初被舉為孝廉,州裡推舉其為茂才,公府征辟,都不應命,後被征為侍中,相繼任五官中郎將、潁川太守、南陽太守、永樂少府、太仆、衛尉、京兆尹,光祿勳、司空、司徒、太尉等職,可以說幾乎把大大小小官職都做了個遍。
其為人忠直,數次當麵駁斥頂撞李傕郭汜,險些被殺死,又在天子車駕東歸的時候數次保護劉協,差點身隕,所以極得劉協信任。
劉協請楊彪坐下,說道:“如今城內城外,有數股勢力,愛卿覺得那一方最值得信任?”
楊彪聽了,說道:“天家指的是曹操,溫侯,袁熙三方吧?”
“恕臣之言,此三方,都不能完全信任。”
“曹家雖奉黃老,但曹騰開啟了宦官專權之亂,自此漢室日漸衰微。”
“溫侯雖然勇武,但曾棄陛下逃走,說明其並不能忠心赴死,也不完全可靠。”
“袁氏已有自立之意,袁熙名為袁家凶虎,其作為袁氏子弟,來意叵測,不可不防。”
“其三者名為奉迎天子,實則皆彆有所圖。”
劉協聽了,歎道:“太尉還是深得朕心!”
“那我們該怎麼做?”
楊彪想了想,說道:“若能利用三方擊敗李傕郭汜,趕走白波賊,自是最好。”
“但老臣擔心,這三人要是聯起手來,意圖控製陛下,那和白波賊又有何異?”
劉協聽了,深表讚同,說道:“卿言甚合朕意。”
“這也是朕最擔心的事。”
“是不是朕想辦法讓他們火並,互相攻擊,方為上策?”
“對了,二桃殺三士如何?”
“朕以大將軍和侯位下詔,誰能殺了李傕郭汜,誰就能獲封!”
“此法能讓其對付李傕郭汜,還能讓其互相削弱爭鬥!”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得意之色溢於言表,覺得自己也慢慢學會用計了!
沒想到楊彪卻是跪下叩頭道:“剛才老臣說的話讓陛下產生了誤解,是臣之罪過。”
“剛才臣說三人都不可完全信任,並不是說他們一定就心懷不軌。”
“如果陛下還有先前那種想法,采用這種手段對付大臣,便會如先前那樣,失去段煨這種忠臣助力,實為作為君王的大忌啊。”
劉協聽了大驚,忙起身道:“愛卿之言,朕實不明白,還請愛卿指點迷津!”
楊彪正色道:“陛下生於深宮,長於女子之手,沒有人教授陛下為君之道,這不是陛下的過錯。”
楊彪這話,其實就是暗戳戳地說董太後的不是了,劉協自然聽得出來,換做幾年前的他,必然會當場大怒,將楊彪趕出去,自此不再信任。
如今劉協漸漸長大,見識到事情也多了,慢慢了解到,撫養自己長大的董太後雖然對自己很好,但對於天下來說,實在是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漢靈帝貪酷,盤剝天下百姓血汗,聚斂大量土地錢貨,賣官鬻爵,導致民不聊生,並在天下遭受天災時漠然視之,是黃巾之亂的重要起因。
在這個過程中,董太後不僅沒有負起規勸的責任,反而助紂為虐,賣官求貨,貪斂錢財,乾預朝政,讓天下對於漢廷皆是失去了信心。
可以說,劉協眼前的這個爛攤子,除了漢靈帝外,董太後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如今楊彪幾乎明著提醒劉協此時,劉協初時有些憤怒,但隨即壓下火氣,沉思起來。
楊彪此人忠心是沒話說,他完全可以不在這種場合,提起這麼不光彩的事情,但既然說了,便必有深意。
劉協思索一會,抬起頭來,“愛卿的意思,是人無完人?”
楊彪麵上露出一絲欣慰之色,“陛下聰慧,倘若假以時日,必能興複漢室。”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如今世上,又有幾個聖人呢?”
“曹操固然祖父弄權,但也曾為天子效力,溫侯雖然拋棄陛下,但也有其無奈之處,袁家凶虎雖然為袁氏子弟,但未必沒有心向陛下之意。”
“此三者,皆是解決當前困境之助力,陛下當多想想,如何讓其為陛下甘心效命,而不是大敵未除,便想著提前算計他們,實在有失天子風範。”
“還請陛下既要能賞識臣子的長處,也能容忍臣子的缺點,方是為君之道。”
“如昔日王司徒一般,過於清嚴,為天下所不容,以致招來殺身之禍,實在讓人扼腕歎息。”
“當然,防人之心不可有,陛下需聽其言,觀其行,做到心中有數即可。”
劉協信了,心中感動,上前握住楊彪的手道:“太尉之言,朕記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