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暗罵一聲,這黑山的天氣果然是變化的快,怎麼都入秋了,還會下這麼大的雨!
他叫兵士拿出擋雨的衣物,一邊找地方躲雨,但這是黑山山道,急切間那裡去找合適的地方?
不出片刻,人人都淋地像落湯雞一般,孫禮趕緊從行囊中拿出一件蓑衣,一件鬥笠,遞給袁熙。
袁熙把蓑衣遞給呂玲綺,示意其擋在頭上,呂玲綺接了,卻是轉頭看了一下,去給昏迷的楊鳳披上了。
袁熙頗為意外,低聲道:“這可能是殺死你師父的凶手,你還這麼照顧她?”
呂玲綺輕聲道:“我也不知道。”
“但一想到將來我在戰場上的下場,可能還不如她,也許是起了些不該有的惻隱之心?”
袁熙歎了口氣,把鬥笠扣在呂玲綺頭上,“不會的,溫侯既然把你托付給我,我便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說來楊鳳走到這一步,是被黑山軍放棄了,看來她也是輕信於人,咎由自取啊。”
呂玲綺聽了,冷哼一聲,“這件事我倒覺得是黑山軍的不是了。”
“哪有將斷後的人當做棄子的?”
“讓她斷後,轉頭把她賣了?”
“我看那張燕也不是個東西!”
袁熙心下讚同,這種下三濫的事情,確實做的不太厚道,不過這其中的結果,是曹操和自己合力促成的,說來也確實有些勝之不武啊。
他正想著,呂玲綺卻是挨了過來,把鬥笠舉在兩人頭頂,兩人在泥濘濕滑的山路上,默默拄著木杖並肩而行。
秋雨不停,在山間起了雨霧,秋涼席卷了每個人的身體,但是眾人卻都跟著袁熙,步伐始終堅定的走向一個方向。
越是大的暴風雨,就越是要齊心合力,即使前路未知,即使暫時走錯了路,但隻要一直走下去,便遲早能走出去。
袁熙看著身後,那是人攢動,沉默地跟隨自己前行的人們,心裡不禁有些感動。
在這一刻,他終於不再是孤獨的。
帶著土腥味的雨水流過楊鳳後頸的頭發,順著她的臉頰,淌入她的口中,滾燙的臉頰額頭被冰冷的雨水衝淡了熱意。
他緩緩睜開眼睛,將嘴裡的雨水連帶著一口血沫噴了出來,然後緩緩從馬上坐直身子,手上腳上的鐐銬叮當作響。
趙雲田豫聞聲望了過來,隨即移開目光,如今這種情況下,楊鳳要想在幾人眼皮底下逃跑,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楊鳳仰頭向天,張開嘴,雨水落入口中,她連著喝了幾口,方才清醒了些。
她已經發燒好幾天了,能撐到現在,連楊鳳自己都有些不解,難道自己心裡,是不想死的?
也是,誰會想死呢?
她接受著雨水的肆虐,秋雨寒涼,連胯下的馬都打著噴嚏,腳下不時打滑,楊鳳這才發現身上披的蓑衣。
她環顧四周,見周圍的人都沒有遮擋,若有所思。
然後她緩緩移動目光,看向前麵共用著一個鬥笠的兩個背影上麵。
楊鳳自然認得這兩個背影。
一個是袁家凶虎,殺死了自己義兄,數次擊敗黑山軍,最後終於踏平了黑山,連自己都落到對方手裡。
另外一個是個極有天賦的溫侯女兒,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悟性,都比當年的自己還要更勝一籌,更是在自己刺殺凶虎的時候出手,讓自己功敗垂成。
兩個人肩膀靠的很近,頭也依偎到了一起,讓楊鳳心中升起了一絲奇怪的感覺。
自父親病故,自己孤身一人撐到現在,沒有人能了解自己,能有人願意了解自己,自己也不願意讓彆人看透自己。
即使身為黃巾軍,真正繼承黃天誌向,拯救萬民於水火的,又能有幾人?
這些人中,最後真的有人能夠成功嗎?
正在這時,前麵袁熙的聲音傳來,卻是在吟誦了一首很奇怪的詩。
不同於詩所用的四言五言,其字數參差不齊,去有著獨特的韻律。
“莫聽金戈鐵馬聲,輕履踏泥路難行,披星戴月尋歸處,地上,半副鐵甲洗秋風。”
“料峭冷雨打身輕,微寒,鋼刀鐵槍星夜鳴,風霜荏苒尋太平,天下,更無饑寒迎初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