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將防止這種事態的發生,便必須要在商人這個概念之中,加入家國的概念加以約束,讓其和政權深度綁定。”
“若其獨立超然,則背叛不可避免,尤其是沿海商路,其中的商人則是重災區。”
“他們進退自如,災禍來時可以遠避海外保身,如何期望他們對於國家能夠忠誠?”
“站在統治者立場上,看到便是商人的原生之惡,若不加控製,便如同猛虎出柙,為禍天下。”
“所以每逢亂世,必有商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其擁有的財貨,也是起兵的重要憑借之一。”
諸葛亮歎道:“但在他們看來,便是為政者他們不公,難保不會激起他們的逆反心理。”
袁熙笑道:“沒錯,這是因為貨殖論並沒有完全揭示行商的本質,才讓商人以為自己獲利是理所當然,功在自身的事情,一如民眾開墾荒地一樣。”
“其實軍師應該明白,國家這個概念出現後,土地便不是無主之物,而是國家政體的所有物。”
“國家作為一個群體的概念,有保護百姓安全的責任,也有守土之責,這是國家所有百姓都無法拒絕的責任。”
“所以才出現了兵役勞役徭役,刨去統治者不應該靡費的那部分,其他的都是在保障這個責任所必須的花費。”
“水利,道路,兵士,戰爭,都是讓國家富強,阻據外敵,保障民生的必須花費,這當然是所有人一起出錢出力,誰也逃不過。”
“所以世受漢祿的馬騰,在成為為禍一方的流寇後,名聲才那麼差,甚至比張角尤甚,就是因為他吃著碗裡的,卻反過來傷害應該保護的人。”
“商路也是如此,沒有國家保障道路暢通,人身安全,以及對外藩的威懾,商人們真以為自己能安心行商?”
“他們販賣的貨物,歸根結底是農工所造,他們在收買時,真的給了足夠支付其勞動的錢貨嗎?”
“若不給他們脖子上套上鎖鏈,他們會為所欲為到什麼地步,失控人性產生的下限,隻怕誰也料想不到。”
見諸葛亮欲言又止,袁熙笑道:“我知道軍師在擔心什麼,但我不會因噎廢食,畢竟在我看來,這種造反的念頭,並不是全無可取之處。”
“要是人人都逆來順受,遭遇不公平和壓迫而不知反抗,那反而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並不反對造反一道,相反,我覺得這才是讓為政者不敢為所欲為的手段,天子無道天下反,天子受命於天而失道,人人可以取之。”
諸葛亮無奈的搖了搖頭,“主公這話,比黃巾軍還像個反賊,以後當謹言慎行,免得為人所非議啊。”
袁熙哈哈一笑,“這不是因為我欣賞軍師,明白軍師能夠理解我,我才會說真心話麼。”
“而且我現在也沒有什麼可遮掩的,實際上天下其實已經皆反,隻不過沒有宣之於口而已。”
“我所秉持讚賞的,是天下為公的造反之誌,而不是以一己私欲,為了功名利祿和榮華富貴而造反的心懷叵測之徒。”
“隻要將商人脖子上拴上公義的鎖鏈,在其體內注入家國情懷,那他們就是好的。”
“雖然話有些難聽,但天下有誰身上沒有羈鎖,即使是天子,也會被天下百姓所困,若讓百姓過不好,便是失德失道,脖子上鎖鏈便會收緊,直到取走他們的性命,不是嗎?”
諸葛亮聞言歎道:“主公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主公除了對女子的欲望強一些,其他無論在衣服還是美食等享樂之道上,相比士族都顯得簡樸得多,所以言行結合起來,亮明白使君說道是真心話。”
“不然的話,這些話在彆人嘴裡說出來,是很難說服亮的。”
袁熙笑了起來,“承蒙軍師厚愛,將來的天下,軍師必然能從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諸葛亮搖了搖頭,袁熙如此篤定,怕是又從觀星中看出來的吧?
現在他已經確定,袁熙的觀星之術,自己是完全學不了的,那是隻屬於對方的才能,甚至隻是一種托詞罷了。
單論夜觀星象,對方其實無法幫自己精進半分,可以說在這一道上,自己比袁熙要強得多,這和當初諸葛亮的猜測,預期完全不同。
但不知道為什麼,諸葛亮此時心裡卻並沒有失落之感,因為袁熙給他打開了另外一扇窗戶。
那窗外的天地景象,比諸葛亮先前所能想象的更加波瀾壯闊,瑰麗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