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演技(2 / 2)

錦衣殺 九月流火 7520 字 9個月前

王言卿提著裙擺上樓,她不動聲色環視四周,發現二樓地方並不大,入眼是一套馬蹄足花鳥紅木桌椅,旁邊放著繡具和琴架,後麵用木扇隔出一間閉合的房間,應當是入寢的地方。所有陳設纖細小巧,一看就是給女子住的。

如今木扇牢牢閉合著,王言卿回頭,對身後的丫鬟們說:“你們就在這裡等候,我進去找梁姑娘。”

王言卿搬出陸珩的名頭嚇唬人,果然丫鬟們被鎮住了,乖乖停在木隔扇外,沒有跟進裡麵。王言卿停在薄薄的木門前,輕輕敲門:“梁大姑娘,我奉令尊故交之命,來和你問幾句話。”

王言卿說完,裡麵還是沒有動靜,王言卿等了一會,輕聲道:“那我進來了?”

王言卿沒等到梁大姑娘的回應,推門而入。她進來後發現光線很暗,所有帷幔都拉著,空氣沉甸甸的,透著一股陰幽。床幔後坐著一個人影,像截枯木,許久動都不動一下。王言卿知道這就是梁大姑娘了,她沒有貿然靠近,而是停在帷幔外,柔聲說:“梁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我是京城陳千戶的侍從,陳千戶和令尊梁衛是故友,他聽聞令尊故去,痛心非常,今日專程來府上吊唁,讓我來後院看看你。”

床上的人死氣沉沉,聽到梁衛的名字,她終於動了動,讓人確定她還是個活人:“你認識我爹?”

王言卿隔著帷幔打量這個女子,她身材嬌小,不著粉黛,頭發胡亂披散,臉頰都凹下去一塊。看她的骨架,原本應當是珠圓玉潤的身材,可是經曆了喪父、通奸等打擊後,短短幾日,她就瘦得脫相了。

王言卿心中微歎,她雙手交在身前,輕輕對梁大姑娘行了個萬福,道:“我並不認識梁千戶,但我家主人和梁千戶一見如故,引為至交。他聽說梁姑娘的遭遇後十分惋惜,派我過來問問,看能不能幫上些什麼。”

王言卿一上來就表明來意,並且特意說明自己是梁衛故友派來的人,和梁文氏沒有關係。梁大姑娘精神本來在崩潰邊緣,驟然看到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並且有禮有節,談吐不俗,內心的防備不知不覺消除。梁大姑娘眨了眨眼睛,忽然眼眶一酸,落下淚來:“是不是大哥把你們找來的?”

王言卿眸光微動,梁大姑娘竟還一直指望著梁榕來救她,看來,她並不知道梁榕早已先她一步遇難了。也是,一個閨閣女子被說成通奸,還被繼母軟禁,她若不是心裡抱著哥哥會來救她的希望,怎麼能堅持這麼久呢?

可惜,她的哥哥已經沒法幫她伸冤了,她自己也因為通奸,被官府判了死刑。如果不是陸珩橫插一手,怕是不久之後,她就要被行刑了。

王言卿對梁大姑娘笑了笑,無聲無息拉近兩人的距離:“梁姑娘,我們也在找梁榕的去向。我們能不能坐下慢慢說?”

梁大姑娘下意識點頭,這才意識到房間邋遢,沒茶沒水,並非待客之道。她先是恍惚,隨後苦澀地笑了笑:“我這段日子過得晝夜顛倒,渾渾噩噩,連基本的待客禮數都忘了。”

這半個月梁大姑娘的世界天翻地覆,她從無憂無慮的武官小姐變成人人喊打的私通女子,好長一段時間她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如今回想以前的日子,竟像是做夢一樣。

王言卿搬了個繡凳,坐到梁大姑娘床前,輕聲安撫道:“姑娘不必難過,我明白你的處境,不會在意這些的。不知,我該如何稱呼你?”

兩個人距離靠近後,梁大姑娘的語氣也漸漸變軟和:“我閨名梁芙,你喚我阿芙就行了。”

王言卿點點頭,道:“阿芙,陳千戶聽到外麵那些傳聞後非常生氣,陳千戶說梁家門風清正,梁衛亦是頂天立地的軍人,他的子女絕不會做傷風敗俗之事。陳千戶不願故友的骨血不明不白死去,今日剛從京城過來,就趕緊派我來了解實情。阿芙,梁太太說你和人私通,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梁芙現在的情緒非常脆弱,經不起絲毫刺激,王言卿這段話說的又緩又輕。她說話時一直看著梁芙的臉,根據梁芙的細微表情調整語氣、措辭。

王言卿這番話看似簡單,其實每一句都是為梁芙現在的心理狀態設計的,她先是用稱呼拉近距離,然後通過稱讚梁衛取信於梁芙,最後澄清她是今日剛從外地來的,和梁太太沒有任何關係。不知不覺中,王言卿就將梁芙拉到自己的陣營中,暗示梁芙她們才是同一邊的。

梁芙態度逐漸軟化,等聽到後麵,她眼睛都濕了,哽咽道:“我沒有。”

她喉嚨發啞,聲音帶著哭腔,幾乎都沒法完整說一句話,隻能不斷地重複:“我沒有。”王言卿始終耐心又溫和地看著她,等梁芙情緒平穩些了,才柔聲說道:“我相信你。那天都發生了些什麼?”

這回王言卿著實驚訝了,她隻是失憶,又不是傻,她當然意識到陸珩在引導她。她以為陸珩想利用她的能力做什麼,沒想到,竟僅是針對這個案子。

王言卿直視著陸珩眼睛,誠實道:“我還以為,你不會管這種小事。”

陸珩是正三品指揮使,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民女通奸案根本遞不到他手中。這個案子不是他判的,也不是他審的,他原本沒必要為了一個小人物,忤逆自己的上級。

王言卿雙眸清澈明淨,一眼可以望到底。陸珩看著她的眼睛,意識到她大概誤會什麼了。陸珩笑了笑,說:“我沒你想的那麼高尚,與我無關的事,我向來懶得搭理。隻不過這個案子湊巧讓我看到了,破綻又著實明顯。讓這種蠢人如願,是對錦衣衛的侮辱,所以我才多惦記了兩天。卿卿,你果真冰雪聰明,既然你已經識破了我的意圖,那我問你,你願意嗎?”

王言卿微微歎氣,說:“你是我的二哥,無論你出於什麼目的幫梁氏女翻案,你願意出手,就夠了。你讓我在你麵前暢所欲言,同樣的,你也不必向我解釋你的意圖。我相信你。”

“為何?”陸珩挑了下眉,眼底暗藏探究,深深看著她,“隻因為我是你二哥?”

“我既然選擇信你,便接受你的全部為人。”王言卿說著,故意眨了眨眼睛,笑道,“誰讓當初是你把我領回家的呢。”

王言卿見他第一麵就知道這個人心機叵測,城府深重,從不會白白施舍善意,他給出一,必然要收回三。包括今夜他突然和她說起梁家的案子,背後也另有打算。然而,王言卿心甘情願做他手裡的刀。

這是她失憶都無法忘卻的人,她怎麼能拒絕他?

王言卿不想氣氛太沉重,故意說玩笑話活躍氛圍,可陸珩隻是勾唇笑了笑,看起來並沒有被取悅。陸珩心裡冷嗤,他就不該問那句話,就止在王言卿說相信他,讓一切停留在花團錦簇、情深意重的假象上,不好嗎?何必非要問穿,徒敗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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