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訣彆(1 / 2)

錦衣殺 九月流火 8351 字 9個月前

王言卿聽到傅霆州來了,盯著手指,良久沉默下來。翡翠見王言卿許久不動,試探地問道:“姑娘?”

王言卿暗暗歎了口氣,站起身說道:“既然鎮遠侯來了,快請吧。”

傅霆州進入這座名義上稱為王宅的院落,一路走來,雖然沒有描金畫銀,但假山流水錯落有致,景觀樹木布置得恰到好處,在安全和實用上無可挑剔,甚至比某些官員耗巨資修建的豪宅還要好。

看得出來,這座宅子是用了心的。

傅霆州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陸珩不可能知道傅霆州打算在婚禮當天派翡翠提醒王言卿,如果陸珩提前知道,翡翠也不會成功。那就是說,陸珩在明知王言卿隻會住三天的情況下,還將這處宅子修建得儘善儘美?

再結合陸珩用王言卿名義購置地產,恐怕從一開始,他就想將這個宅子當做王言卿在京城的“娘家”。哪怕有名無實,但女子名義上有娘家,總歸底氣硬些。

隻是沒想到陸珩一語成讖,這座宅子真成了王言卿的家。

傅霆州內心其實有些複雜,他一直覺得陸珩原本想利用王言卿,後來因為王言卿貌美,陸珩見色起意,才將她納為妻子。若陸珩貪戀美色,何必謊稱王言卿是他的妹妹,當真讓人以陸府小姐的態度對待王言卿?若陸珩憐惜王言卿孤苦,早日娶過門照顧就是了,何必費心費力在京城“造”一座王宅?

傅霆州隱隱感覺到,陸珩不止想占有王言卿的美色,更想在心理、社會各個方麵上,都讓王言卿成為他的妻子。

所謂王宅裡麵根本沒有人,京城官太太圈不會不知道,但陸珩這樣做就是在告訴所有人,哪怕王言卿沒有家族撐腰,她依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有人給她難堪,沒有娘家出麵,那就陸珩出麵。誰讓王言卿不痛快,陸珩讓他們全家都不痛快。

傅霆州心情陰晦,明明在大同府時,他對這一幕期盼良久。如今真的要見到她了,傅霆州的步伐卻越來越沉重。

但走得再怎麼慢,終點還是到了。傅霆州進門時就覺得不對勁,王言卿將待客地點定在正堂,正經待客的地方。從道理上講也不是不對,但傅霆州本能覺得不祥。

王言卿坐在寬闊的圈椅上,聽到傅霆州進來,她起身,欠身行禮:“鎮遠侯萬福。”

傅霆州見她如此模樣,心中一絞,說道:“你如今已和我這般生疏了?”

王言卿抿唇笑了笑,改口道:“我怕二哥責怪我。”

她說的是南巡時她捅傅霆州的那一刀。傅霆州搖搖頭,一語帶過:“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兩人相互問安,一笑泯恩仇,似乎又回到從前。傅霆州坐下,他看到王言卿穿著一身瑩白立領襖,外罩白色鑲絨邊比甲,下係紅色馬麵裙,裙帶自然垂落在膝上。

這一身說淡有紅色搶眼,說豔看起來又十分清淨,尤其是裙闌上繡著形態各異的小老虎,王言卿端坐在椅子上本來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這些小老虎給她增添了許多可愛,霎間拉近了距離。

自從王言卿“失蹤”後,傅霆州每次見到王言卿都覺得她穿的很素淡,他原本以為陸珩苛待她,可是後來發現,是王言卿偏好這樣的打扮。

傅霆州雖然不太懂女子衣著,但人對美的感知是相同的,他也不得不承認,王言卿在傅家時衣著雖然華貴,然而有一種緊繃感,像努力在所有地方都雕刻出花紋的金鑲玉,美則美矣,卻少一分大方。如今她身上的顏色變少了,姿態也放鬆下來,反而如無價明珠,自然而然散發出奪目光輝。

一個人的狀態能反映出很多東西,曾經傅霆州還能欺騙自己傅家對王言卿很好,但看她如今的狀態,傅霆州才知道,她在傅家時到底有多麼不開心。

傅霆州暗暗歎氣,說:“你這身衣服獨具匠心,很襯你。”

王言卿淺淺笑笑,道:“謝二哥抬愛。”

要是王言卿沒記錯,這應該是傅霆州第一次稱讚她好看。以往傅霆州將她帶在身邊,視她為所有物,從他的眼神中能感覺到王言卿很有吸引力,但他真正開口承認她好看,卻唯有這一次。

換在兩年前,這樣的話足夠讓她赴湯蹈火、奉獻一切。但現在聽到,王言卿隻覺得平靜。

可能是聽多了陸珩不間斷的誇讚,再遇到男人讚美她,她也不會生出傾其所有回報的念頭了。

傅霆州拿出一個盒子,放在桌上,說:“這是翡翠的賣身契,以前統一放在府裡,現在她跟著你,這些東西還是由你保管吧。”

王言卿看到盒子並沒有伸手去接,隻是點頭道:“謝二哥。”

傅霆州以給王言卿送翡翠賣身契為借口登門,但說完後,他卻不知道還能聊什麼。屋中陷入沉默,氣氛微微有些尷尬。傅霆州靜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開口:“卿卿……”

“二哥……”

王言卿也在同時開口了,兩人一怔,王言卿退步,說:“二哥你先說。”

傅霆州覺得這件事遲早都要做個了斷,便說道:“卿卿,墜崖那日是我對不起你。我忘了你的生辰,還逼你去做不喜歡的事情。關於洪晚情……”

王言卿沒有讓傅霆州說完,突兀打斷道:“二哥,你也說了那是過去的事情,我都忘了,不要再提了。”

傅霆州看著她,目光沉默:“你還在怪我?婚約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沒關係。”王言卿說,“二哥你雖然繼承侯爵,但畢竟年紀輕、資曆淺,府外難免有人不服你。永平侯府空有名望卻沒有實權,武定侯脫離前線久矣,需要有人代他執掌軍隊,而你,也需要後盾在朝中保駕護航。聯姻是最簡單有效的結盟,這對三方都有利,你的抉擇再明智不過。”

傅霆州皺眉,王言卿還是這樣乖巧懂事,傅霆州卻覺得不妙。傅霆州穩住那些不好的預感,說:“但在我心裡,隻有你,才是唯一的妻。”

傅霆州深深看著王言卿,試圖讓她感受到自己話語中的真心,然而王言卿卻低著頭,不肯和傅霆州對視:“二哥,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說了,但碰巧失憶,沒來得及。正好趁今日,我們一起說開吧。”

傅霆州心中一冷,油然生出種不祥的預感:“卿卿……”

王言卿沒有理會傅霆州話語中的哀求,垂著眼眸,將兩年前,準確說是兩年一個月零十一天前就該告訴傅霆州的話,低緩堅決地說了出來:“我在京城羈旅多年,已忘了故鄉的模樣。我想回家鄉看看,這些年,多謝老侯爺和二哥照顧了。”

傅霆州半身血液都冷了:“你真的要離開?”

“是。”王言卿說,“多謝陸都指揮同知體恤,容我在此養病,等時局穩定後,我還是要走的。”

傅霆州心裡最不願意相信的事情成真了,她兩年前收拾證件,竟是真的想離開。哪怕沒有陸珩橫插一腳,他和她也無法走到最後。

傅霆州問:“那我們的婚約怎麼辦?”

王言卿見傅霆州時並沒有避諱人,正廳門窗大開,四周垂立著侍從,一副禮貌見客、問心無愧的模樣。周圍待命的丫鬟聽到傅霆州的話,哪怕陸大人交代過她們要裝聾作啞、全部聽夫人的,此刻都忍不住露出憤懣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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