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喜脈(2 / 2)

錦衣殺 九月流火 14264 字 9個月前

陸珩在船上顧忌著外麵的守衛,在客棧擔心牆壁隔音,這半年一直束手束腳,現在回到自己府中,他終於能痛痛快快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這幾天恰逢年假,陸珩有足夠的時間和卿卿交流。

第二天王言卿醒來,嗓子都是嘶啞的。她想到昨夜最後的景象,不願麵對地捂住眼睛。

陸珩這種人,真的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結果。

有陸珩搗亂,她大半的早晨都要晚起,重新練武一事遲遲撿不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陸珩太過分了,她開始嗜睡、犯懶、渾身無力。陸珩白日要去衙門,午飯一直是她自己吃,她挑了兩口,實在沒什麼胃口,就讓人撤下了。

王言卿回臥房休息。她這一覺睡得很沉,迷迷糊糊醒來時,床帳已經放下來了,四周光線昏暗,都看不出時間。王言卿心裡奇怪,她午睡時隻想小眯一會,並沒有合床帳,是誰放下來的。

她起身喝水,剛剛坐起來,外麵就響起腳步聲。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掀開床帳,用銀勾掛好,側身坐到床邊。王言卿看到他,問:“我都睡到晚上了?”

“是我回來的早。”陸珩看著她,不知為何眼神有些嚴肅,“卿卿,你記得你這個月月信在什麼時候嗎?”

王言卿咬唇想,她還沒想起來,陸珩就說:“按正常日子,應該在初二。”

王言卿沉默,現在是二月十六,她的月信已經推遲近半個月了。

她以前月信就不太規律,但現在她成婚了,而且最近身體也總是惡心、疲憊。

王言卿不敢想那個可能,陸珩握住她的手,手指無聲收緊:“不要怕。我悄悄叫郎中來給你看一看,兒女是緣法,無論是不是都沒關係。”

陸珩今天接到府中人傳信,說王言卿沒吃飯就睡了,靈犀靈鸞這兩天暗暗觀察,懷疑夫人有孕了。

陸珩聽到,不敢大意,立刻回府。他叫了郎中進府,等王言卿睡醒後讓人進來給她診脈。郎中墊著帕子聽脈,陸珩和王言卿都一眼不錯地盯著他。郎中被看的緊張,他怕診錯,又特意多按了一會。

陸珩見郎中診脈那麼久,心臟都不知不覺縮緊了。郎中在陸珩的逼視下頭皮發麻,心裡不住嘀咕,他覺得是喜脈,但陸都督如臨大敵,郎中又覺得肯定沒這麼簡單。

他施展畢生絕技,還是沒發現其他問題,他頂著陸珩壓迫感十足的視線起身,磕巴道:“恭喜都督,夫人是滑脈,應當是有喜了。”

旁人家聽到滑脈都歡喜非常,陸都督聽到,臉色卻更加沉肅了:“應當?”

郎中陷入自我懷疑,戰戰兢兢道:“草民也不敢確定,可能是夫人體寒血虛,也會出現滑脈之相。等滿三個月,珠胎穩固,才能確定是否有孕。”

陸珩聽完點頭,示意靈犀帶郎中下去領賞,說:“那一個半月後,你再來診脈。”

“是。”

王言卿緊緊攥著手指,她從聽到郎中說是滑脈時就恍惚不已,連郎中什麼時候出去的都不知道。等她回神時,發現陸珩在她腰後墊了個軟枕,把附近尖銳的東西都拿走了:“彆緊張。如果一個半月後確診不是喜脈,你身體健康,是好事;如果是喜脈,那我們就要有孩子了,更是好事。”

王言卿的手無意識放到小腹上,現在都覺得不真實。這裡可能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嗎?她慌道:“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沒關係。”陸珩手掌覆到她的纖手上,默默護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也不懂。我們一起學。”

剛過完年,春寒料峭,京城裡的氣氛都懶洋洋的,但陸府卻如臨大敵,戒備森嚴,連陸珩也不顧後軍都督府的事了,一有空就往家裡跑。

陸珩是多麼工作狂的人,他這麼反常,背後一定另有名堂。眾人都暗暗防備起來,然而,春暖花開時分,陸府裡卻突然傳出喜訊,陸夫人有孕了。

寇首徐海被斬首後,東南又打了一年,俘陳東,降汪直,才終於斷絕倭寇內應,開始全方位圍剿倭患。平倭大局已定,傅霆州被調回京城,胡宗憲接任傅霆州之職,升任總督,總製南直隸。

俞大猷、戚繼光這兩年名聲大噪,他們帶領的軍隊被百姓稱為俞家軍、戚家軍,並稱“俞龍戚虎”,在民間威名赫赫,橫掃倭寇,頗受百姓愛戴。

傅霆州回京時,正值北直隸下第一場雪。突然從濕冷的江南回到天寒地凍的京城,傅霆州都有些不習慣。郭勳親自帶人去城門迎接傅霆州,見了他抑製不住地大笑:“乾得好,你的戰功京城中都傳遍了,這一仗打得漂亮!”

傅霆州不動聲色地笑,說:“多謝武定侯,是眾人的功勞。”

郭勳不以為然,重重拍在傅霆州肩上:“那也離不開你這個總督指揮。打了勝仗,當然是主帥功勞最大。你先去宮裡麵聖,出來的時候直接來武定侯府,我給你慶功!”

傅霆州笑著應下。鎮遠侯府裡,洪晚情左等右等,始終不見傅霆州回來。她沉不住氣,叫來人問:“侯爺呢?信上不是說侯爺今日就能抵京嗎,天都黑了,怎麼還不見侯爺?”

小廝跑去前院問,回來後說道:“回老夫人、侯夫人,侯爺出宮後去了武定侯府。武定侯今日設宴,許多勳貴、武將都來了,侯爺今夜應當不回來了。”

洪晚情失望地應了一聲,陳氏聽到,卻很高興兒子是宴會主角,開開心心道:“原來是去武定侯府了。你們也真是,不早點進來稟報,趕緊傳話過去,讓侯爺安心在郭府赴宴,家裡的事不急。”

陳氏知道傅霆州安全回來就放心了,兒子就在那裡,隔一天見又不妨事,乾什麼要去打擾他們男人熱鬨?傅家小姐們也歡歡喜喜的,兄長立了功,她們的婚事也水漲船高。傅家上下歡欣雀躍,連丫鬟都笑盈盈的,唯獨洪晚情坐在上房裡,沉默的格格不入。

武定侯府裡,觥籌交錯,歌舞搖曳。一屋子都是公侯武將,必然會叫舞姬助興,郭勳是玩樂中的行家,沒過多久,場中人就喝得不知天南地北,各自拉舞姬調情了。

有兩個美貌舞姬侍奉在傅霆州身側,一左一右,一個為他倒酒,一個為他夾菜。旁邊的人看到,大笑:“鎮遠侯左擁右抱,好不痛快!”

兩個舞姬聽到,嬌羞地垂了下巴,眼尾卻悄悄看傅霆州,情意綿綿,媚眼如絲。郭勳在主位聽到,立刻朝傅霆州的方向說:“鎮遠侯要是喜歡,這兩個人都送你了。你在外打仗,一走就是兩三年,該趕快要子嗣了。”

永平侯世子就坐在不遠處,聽到郭勳的話,也什麼都沒說。他是洪晚情的兄長,當然知道妹妹至今沒有兒子,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態,他還能為了一個嫁出去的妹妹,在酒桌上和傅霆州鬨不愉快?

何況,人就是洪晚情的舅舅郭勳送的。顯然,在郭勳眼裡,剛立了大功的傅霆州,可比外甥女洪晚情重要多了。

旁人也應和道:“是啊,連陸都督都有兒子了,你要是再不抓緊,京中就屬你最晚了。”

傅霆州一直遊刃有餘,半是逢場作戲,半是抽離在外。但聽到這句話,他狠狠一怔,不由問:“陸珩有兒子了?”

傅霆州知道陸珩升官,卻不知道她懷孕。他不在京城這一年,竟然錯過了這麼多事情?

旁人大咧咧道:“是啊,你回來的晚,再早幾天,還能喝上他兒子的滿月酒。”

桌上許多人都醉了,乘著酒意,許多清醒時不敢出口的話一股腦倒出來:“他一把年紀,可算有子嗣了。他老大不小才娶妻,娶妻後好幾年都沒動靜,我還以為他真的不太行呢,沒想到,竟也有兒子了。”

“聽說是她夫人體寒,不太好生養,私底下一直在喝藥。”

“那怎麼不納妾?”

“這誰知道。”

傅霆州聽到,問:“他夫人在喝藥?這是怎麼回事?”

酒桌上的人麵麵相覷,他們一群大男人,說人家女眷的私事不太好。一個人聳聳肩,囫圇說:“我也不清楚,偶然聽我夫人提了一嘴。據說陸夫人早年受過傷,差點不能生育,不過現在陸珩兒子也有了,滿月席上看長得也挺壯實,應當是調養好了吧。”

傅霆州的心像被一隻手攥住,狠狠一顫,差點把杯中酒灑出來。她早年受過傷,差點不能生育?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傅霆州心中大慟,他竟然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差點害了她終身。若她沒有經曆意外,留在鎮遠侯府,餘生卻不能生育……

傅霆州哪怕不關注內宅之事,也知道這樣一來,這個女子會過得很痛苦。傅霆州想到自己母親的秉性,忽然慶幸,她離開了。

她少年失怙,或許,失憶是她的家人看不過去,冥冥之中保佑她吧。她嫁給陸珩,確實比嫁給他要幸福的多。

傅霆州猛然將一杯酒飲儘。身邊的歌姬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她本想打情罵俏抱怨兩句,抬眸看清傅霆州的臉色卻被嚇住,不敢再纏上來了。

陸珩是京城中的禁忌,沒人敢說他的閒話,他平時也不參加宴會,特立獨行的很。突然打開話匣子,眾人都忍不住傾吐兩句:“他才二十多歲就升到從一品,去了後軍都督府,卻還握著錦衣衛的實權,聖上未免太信任他了。”

“如今就他還能正常見到皇上了。夏首輔的求見信送上去後都要等,他卻能直接在西內出入,連東廠西廠都成了他的應聲蟲,能有什麼辦法?”

“他官至一品,夫人賢惠,如今連兒子也有了,難怪走路總帶著笑。他兒子的名字,好像是聖上取的吧?”

一群人不知道妒還是羨,話裡酸味衝天。傅霆州一直靜靜聽著,這時冷不丁接話:“叫什麼名字?”

旁邊人怔了下,沒聽懂傅霆州的話:“什麼?”

“她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眾人相互詢問,不確定道:“好像叫陸渲吧?”

傅霆州沉默地將酒滿上,仰頭一飲而儘。

滿座賓客,權貴雲集,卻無人聽得懂他話中的“她”是男是女。

很好。她如今已是一品官夫人,有夫有子,餘生安穩。他們少年時對未來的期許,至少,她實現了。

之後傅霆州異常沉默,一杯接一杯喝酒,兩個舞姬早就不敢再靠近他了。郭勳見傅霆州一個勁喝悶酒,以為他不服氣陸珩,說道:“你們都是年輕人,未來還長著呢,沒必要爭一時長短。你比他年輕兩歲,你今夜回去讓女人懷上兒子,就算你贏過他了。”

席上眾人聽到都大笑,眉宇間是心照不宣的了然。勳貴子弟耳濡目染,小小年紀都說得一口葷話,傅霆州自小生活在勳貴圈子中,早就習慣這些行徑了。眾人開著他和其他女人的玩笑,傅霆州卻不合時宜地想起,很多年前祖父壽宴時,來做客的少爺開了句玩笑,眾人都逢場作戲一笑置之,王言卿卻很不喜歡,羞得耳尖都紅了。

一轉眼這麼多年,不知道現在,她是不是還那麼容易害羞。

傅霆州突兀地開口,打斷了眾人嬉笑:“恐怕我是贏不過陸都督了。今日麵聖時,皇上有意讓我去甘肅,我不日就要啟程,恐怕來不及考慮子嗣之事了。”

酒桌上眾人一聽,都收斂了說笑之心,郭勳認真問:“皇上有意讓你任甘肅總兵?”

傅霆州點頭,郭勳撫掌,大笑道:“剛立了戰功,又有實權,真是後生可畏啊。來,我們一起敬鎮遠侯一杯。”

一堆男人聚在一起,無所顧忌,直鬨了一宿,後半夜才各自領人回房。第二天下午,永平侯世子才回府,永平侯夫人見到,慌忙問兒子:“怎麼才回來?昨日你舅舅說什麼了?”

昨天永平侯有事脫不開身,就讓兒子代他赴宴。永平侯世子喝了口茶,把嗓子裡的苦味壓下去後,放下茶盞,忽然肅著臉說:“娘,傅霆州等過完年就要去甘肅了,妹妹至今還沒有嫡長子,是不是該想想辦法了?”

永平侯夫人一聽愣住:“這……這夫妻房裡的事,我們娘家能想什麼辦法?”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