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月光昏暗,台階兩邊燃起的燈火,也不足以映照出此刻蕭恕臉上的完整表情。
他整個人,還是波瀾不驚的模樣,但因為沉默的靜止,更顯深沉。尤其是那雙幽暗的眼睛,蘊含了太多晦暗不明的情緒,從看向雲京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再離開過。
心緒不寧的雲京,被自己的大嘴巴嚇得清醒了大半,再被夜風一吹,激得背後出了一層冷汗。
這喝得不是酒,是吐真劑吧?
也怪她一直在仙君麵前放鬆自在慣了,都快忘記自己其實還背著他,藏著一個更大的秘密。
好不容易大起膽子,她轉動眼珠,朝近在咫尺的仙君臉上瞄去,一看見他繃緊的下頜,還有幾乎要抿成一條線的薄唇,便迅速收回了目光,抖著小心臟不敢再往上瞧了。
今天真是要活生生把自己給作死!
沒臉繼續被仙君抱著,趁他還沒有生氣朝她下手,雲京自己先灰溜溜地從他懷中掙紮著下來。
之前的愉悅輕鬆全沒了,她局促站著,雙手捏緊裙邊,轉身上山不是,下山也不是,對著仙君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腦子裡亂哄哄擠滿了一堆念頭,卻沒個正經主意告訴她現在該做什麼。
對麵的仙君,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開過口,不知道是太過生氣,還是太過震驚,雲京也不敢胡亂去揣測。乾巴巴站了半天之後,頭皮再硬也實在撐不住了,隻好先在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打破這一層尷尬。
“那個,我……”
終究是心虛,沒有底氣麵對仙君,她支吾裝笑半天,最後還是乾脆閉眼喊出一句:“我剛才那都是亂說的!”
鴕鳥一樣巴望著仙君真的相信,雲京慌裡慌張撒完這句謊之後,就急不可耐地轉身跑了。
隻要跑得夠快,窘迫就追不上她。沒準仙君也需要時間來好好消化掉這個消息,而根本不會管她逃不逃跑呢。
可惜,剛清醒的腦子和身體,配合得很令人失望。
抬腿沒邁開幾步,腳下未能看清的台階就絆住了她,一跤摔倒,磕得膝蓋和腿骨生疼,雲京蜷縮呲牙,頓時連腦子裡其他的念頭全都顧不上了。
聽她一聲低呼,蕭恕終於從難言的震驚中完全脫離出來,抬眼便看見她摔在眼前不遠。
剛才得知的消息過於離奇,真真假假中還夾雜著阿京的離去,蕭恕的心情很難稱得上平靜,這時也隻能沉沉地歎了口氣,暫且將一切放去一邊,快步走過去,將她的身體翻轉過來,要查看她腿上的傷情。
“哎!你彆!”
撩裙子這麼羞恥的事,雲京才不願意讓他做。
尤其兩人目前正住在關係微妙之中,還不知未來是個什麼狀態,她就更不好意思了,隻能緊緊捂著裙角,疼得吸氣也不鬆手。
蕭恕不悅壓低眉頭:“聽話。”
心正虛的雲京,不敢明著說話反對他,就悄悄又將腿挪開一些,以此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很氣她這樣跟自己犟著,還完全不顧身上的傷情,蕭恕隻能一把捏住她纖細的腳踝,眯眼瞧她:“你再亂動試試?”
平時的雲京,敢在仙君麵前各種撒嬌耍脾氣,靠得就是他無止境的包容和寵溺。直白點說,那是原來的阿京在仙君心裡打的底,她雲京不過是穿過來運氣好,沾了點福氣而已。
現在關鍵秘密被自己給捅破,雲京從沒像此刻一樣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她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貨色而已。
不僅繼承不到仙君對阿京的憐惜,甚至還可能因為長時間的隱瞞,而被他厭惡。
心內已經各種憂愁糾纏,耳邊再聽見仙君略帶不滿的低沉嗓音,雲京被討厭的感覺就越發強烈了,更生出了三分害怕和緊張,再多的委屈也不敢表露出來。低下頭,覺得鼻子裡酸酸的,她小聲道:“我自己來看。”
著急的蕭恕,不想跟她在這上麵過多浪費時間,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而是毫無預兆地伸手拂開她的裙角,直到露出膝蓋上的傷處為止。
“呀!”
他猝不及防的動作,讓雲京紅著臉立即叫了出來。
但在目光對準他肅然的麵色時,又很快蔫了下去,不敢再做聲,怕因此叫他更討厭。
觀腿上情況,隻是一些皮外擦傷,並不嚴重,蕭恕卻診得仔細,繼續在她腿骨上捏了捏:“可有異痛?”
知道自己的腿應該沒斷,雲京抿緊了唇,略搖了搖頭,便又將腦袋低下去。
輕輕將聽的裙子重新放下,蕭恕冷靜的目光沒有多額外停留一分,還順手將她淩亂的裙角整理妥當。
“我隨身未帶簡單傷藥,回去給你處理。”
不想再麻煩他了,雲京剛想說,這點小傷自己在住處也能輕鬆處理,就感受到腰肢跟腿彎處同時傳來一股力量,接著她便再次被整個抱了起來。
這一次,蕭恕沒有繼續帶著她沿台階向上走,而是直接招來了飛劍,踏上去禦劍而出。
沒敢去摟脖子,又害怕自己會掉下去,雲京隻好緊緊抓住他身上的衣裳,驚道:“時間太晚了,我還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