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看什麼呀?”一個女人很溫柔地問。
他很自然地回答:“看打印機在打什麼。”
“哦,那你抬頭看看呀。”她說。
他順從地抬起頭。
“啊!!!”
很奇怪——
KTV最先聽到的是萬祺的叫聲。
她的尖叫是那樣淒厲,像是要將自己的心肺都要撕裂開。
卻讓他有了一種午後昏昏欲睡般的遲鈍感。
他目光渙散,看到一個女人像蜘蛛一樣掛在灰白的牆上。
漆黑的、枯死的發絲像縱橫交錯的蜘蛛網一樣散開,完全擋住了她的臉。
女人緩緩轉過頭來。
無數張白紙卻在此時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像肆虐的雪花片一樣,蓋得他滿頭滿臉。
他聞到了新鮮出爐的油墨味——以及某種近乎於絕望的窒息。他像是要被堆積成山的紙張給活埋進去。
漫天飛舞的紙張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螞蟻一樣的小字。
他看不清那上麵寫了什麼。但似乎有無數個女人的聲音在他耳邊交疊起來,在為他重複這張紙上的一字一句。
那聲音甚至蓋過了萬祺的尖叫。
她們輕易地將他拖進了另一個時空。
“我有罪……我有罪……救我……”
他無意識地喃喃自語道。
接著他發現紙上還有一張小小的人像照片。
年輕女人的嘴角微微揚起,笑容溫柔而嫻靜,儼然被印刷好的黑白遺像。
這完好無損的笑容又漸漸在紙麵上融化……
重疊成了牆角上趴著的扭曲人臉。
發絲輕輕分開,像剝雞蛋殼一樣,露出碩大無神的眼白,像一隻滲血的乒乓球。
一根又粗又長的麻繩突然掉落在他麵前。
他眼神凝滯,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雙手用力地握住了那粗糙而堅硬的繩結。
*
拿玫打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可怖的一幕。
一雙腳無力地懸在半空中,又在地麵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
這搖晃的陰影又慢慢地爬到拿玫的臉上。
投射成她眼底的陰霾。
KTV的頭孤零零地掛在一根粗大的繩索裡。
他雙眼暴突,舌頭外伸,脖子也被扭曲成了不可思議的形狀。
可是……慘死的他依然是微笑著的。他的嘴角上掛著一個詭異的弧度。
就像小儀一樣。
“開始打印”“打印完畢”的機械女聲還在無休無止地響著。這重複的聲音也令人產生了一種恍惚感。
沒有人對這一幕做好了心理準備——
上一秒還在插科打諢的夥伴,此時卻以如此淒慘的方式死在了自己麵前。
拿玫:“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聲音讓路顯揚也驚醒過來。
他不可置信地說:“是啊,他們不是去了左邊的房間嗎?”
拿玫轉過頭。
對麵的打印室門還好好地關著。
她難得勤奮了一回。什麼話都沒有說,徑直走了出去。
然後輕輕擰開了左邊的門。
門開了。
她的臉再次被籠罩在巨大的陰影裡,一雙懸空的腳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其他人也十分驚愕地、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她回到了同樣的房間。
路顯揚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終於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根本就沒有兩個房間。”他十分挫敗地說,“這是一個循環。”
“就像之前……一座電梯井裡根本不可能有兩座電梯,其他人明明就在四樓的電梯,我們卻又在一樓看到了另一座空電梯。這裡的時間和空間根本就是扭曲的。”
他望著吊在半空中的屍身。厚得像酒瓶底一樣的鏡片之下,目光顯得很陰沉:“他們……隻是選錯了門。”
不知為何,望著站在身邊的拿玫,他心中再次產生了一絲微妙的慶幸。
幸好他選對了。
湖藍將昏迷在地的萬祺拍醒了。
萬祺醒來的第一反應——透過湖藍,看到她身後吊在半空的KTV——再次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鬼!!!!打印機!!!離我遠點!!!!啊!!!!”
打印機。
這話提示了他們。
畢竟這裡本來就是——打印室。
灰白的打印機就在KTV身後的不遠處。
這台機器時不時會被那雙懸空的腳輕輕踢到,堅硬的表麵發出了規律的、沉悶的響聲。
咚。
咚。
紙張像雪花片一樣被印刷出來。
突然間,操作麵板上的指示燈亮了起來。刺眼的紅光。
紙張在機器裡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咯噔咯噔”的怪聲。
路顯揚十分僵硬地說:“好像卡紙了。”
但是好像又沒有那麼簡單。
這奇怪的、“咯噔咯噔”的聲音……
像一個被扼住咽喉的人在發出了窒息前的求救。
接著他就看到拿玫走上前。
一把拔掉了插頭。
拿玫:“終於安靜了。”
路顯揚:“???”
打印出來的每張紙上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拿玫嫌棄地看了一眼就走開了:“?太長不看。”
路顯揚:“哦,這就是說……”
他定睛一看,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臥槽!”
手中的紙也輕飄飄地到了地上。
因為他也看到了角落裡的一張照片。
出乎意料的是,那並不是蘇茜,而是一張他非常熟悉的麵孔。
黑西裝女人對著他露出了陰沉而蒼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