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祺僵住了。
她輕輕拉了拉拿玫的衣角。
拿玫:“乾嘛?”
萬祺小聲說:“這些人……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明明是光天化日。
明明麵前是一群熟悉的、活人的麵孔。
她卻隻覺得很冷。
刺眼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讓整間和室都呈現出過曝般的死白。
人人臉上都籠罩著一層不詳的僵硬,他們的眼睛像是不會轉動的玻璃珠。
拿玫:“是有點奇奇怪怪的。”
說完她忍不住又唱了出來:“如果你可以懂我的奇奇怪怪……你會和我一樣……”
萬祺:“???什麼鬼?!”
她十分焦慮地打斷了拿玫:“不是,他們……”
糟糕的是,話隻說出了這一半。
萬祺都不知道該如何講出自己對化妝師的懷疑。顯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但依然在開心地哼著死亡ra的拿玫,卻輕輕拍了拍萬祺的手背。
那動作微不可查,又無比自然。
一種莫名的暖流順著拿玫的掌心流動過來,奇跡般地洗去了萬祺心中的焦灼與不安。
她懂我的意思了。
萬祺心想。
接著她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歡快的呼喊。
“早上好啊!”
導演出現在門口。萬萬沒有想到,他穿著一件小熊連體睡衣,睡得亂糟糟的頭頂也翹出了一根呆毛。
這可笑的畫風,頓時也讓屋子裡鬱結的氣氛都隨之而煙消雲散。
導演茫然地拍了拍腦袋:“怎麼了?大家都站在這裡乾嘛?排練呢?”
拿玫:“……你衣服不錯。”
導演興奮地說:“是吧老師!我也覺得!我一向都把片場當成自己家的,所以我特意帶了好幾套睡衣!”
拿玫:“帶來乾嘛?開睡衣趴體?”
導演眼睛一亮:“是個好主意啊!”
其他人:“……”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覺得有點可怕。
萬祺幽幽地對拿玫說:“有時候我真的覺得這導演是個男版的你。”
拿玫眼巴巴地望著導演:“qaq我也想擁有一套小熊連體睡衣。”
說話之間,小熊連體睡衣蹭蹭蹭地走到她麵前,興衝衝地遞給拿玫厚厚的一遝紙。
“老師,這是今天的劇本!”
拿玫:“哦。”
“劇本”二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們齊刷刷地轉過頭來,望向拿玫。
唯有拿玫本人似乎並不怎麼當回事。
她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寫了這麼多?太長不看啊。”
她懶洋洋地翻開了第一頁。
空白的紙頁上,最中央的部分,赫然寫著:
【a決心將凶宅當成自己的家。她將自己從前的照片和海報都掛在了牆上。望著過去的輝煌,她陷入了回憶。】
拿玫:“?”
她又翻開了第二頁,空白。
第三頁,空白。
拿玫:美女震驚。
所以一句話的事兒,為什麼要浪費這麼多紙??
“就這?”她說。
導演很興奮地說:“是啊老師!獨角戲,多好啊!符合您的身價。”
拿玫:“女鬼呢?凶宅呢?這不是恐怖片嗎?!”
導演露出了猥瑣的笑容:“自由發揮,老師你懂的。”
拿玫:“……”昨天都嚇成狗了,今天又開始freestyle,這導演也真的是心很大。
萬祺也湊過來看,她忍不住嘟囔道:“怎麼又是你啊。”
拿玫:“沒辦法,誰讓我是一番,要扛票房的。”
但這話一出,電光石火之間,拿玫想起了什麼。
她抬起頭,看向對麵的製片人。
“劇本你看過了嗎?”她問。
製片人搖了搖頭:“當然沒有。我和你一樣,剛剛見到導演。”
拿玫:“哦。”
製片人:“為什麼這麼問?”他目光閃爍,露出了一個稍顯戲謔的笑容。
“因為——”拿玫說,“我發現這遊戲有一個漏洞。”
“什麼漏洞?”
“昨天你說,每天都會有新劇本,每次演戲都會觸發新的死亡條件。”
製片人挑了挑眉:“的確。有什麼問題嗎?”
拿玫;“問題很大。照你的說法——如果隻有片場才會出事,那死的不就隻有演員了嗎?”
“!!!”
萬祺也想通了。她恍然大悟地說:“有道理啊!!昨天死的就是男二號。”
接著她一臉敵意地抱起手臂,望著對麵的三個人:“那你們這幾個工作人員,豈不是永遠都是安全的?”
製片人聳了聳肩,露出了一個不以為然的笑容:“抱歉,誰讓我們的身份不是「演員」呢。”
他的眼神裡有一絲隱約的得意。
拿玫秒懂:“你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製片人笑意更深,狀似無辜地說:“美麗的小姐,你要習慣這一點,alien從來都不是公平的。在這個遊戲裡,運氣也很重要。”
拿玫:“那運氣最壞的人豈不就是我和斯凡?我們一個是女主角,一個是女鬼。第一晚就該領便當。”
實際情況也確實是如此。
如果不是兩人一個忙著睡覺,一個忙著洗澡,恰好躲過了這死亡之局,她們早該死了。
萬祺又變得很緊張。她悄悄挽住了拿玫的手臂。
製片人不置可否,意味深長地笑道:“沒關係,我可以帶你通關。這一局雖然難度很大,但保你一條命——總不是很難。”
他本以為這句話說出來,對麵的女孩要不就是惱羞成怒,要不就是欣喜若狂。
沒想到這兩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微妙。
萬祺露出了一個慘不忍睹的表情,仿佛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上一次對我們說這句話的人已經死了。”
同樣的畫麵也出現在了拿玫的腦海裡。
那是死在調音台上,嘴裡塞著麥克風,下半身血肉模糊(劃重點)的安德魯。
於是她補充道:“而且死得很慘。”
製片人按捺住了內心的不悅,臉上倒還是風平浪靜。
他笑了笑:“你不用拿那些草包和我相提並論。怎麼樣,考慮一下,何必要死在這裡?”
與這雲淡風輕的口吻完全相反的……
是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是貪婪而不加掩飾的。充滿侵略性的男性凝視,直白地落在拿玫的臉上。
仿佛拿玫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拿玫幽幽地說;“好想送你一瓶洗潔精。”
萬祺:“什麼東西?!”
拿玫:“去油不傷手。”
“你很幽默。”製片人遺憾地說,“可惜,幽默感沒法讓你活下來。”
拿玫嘻嘻一笑:“誰說的?不僅很幽默,而且還是你爸爸。”
這笑容也越來越深:“你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可以全程看戲。——這麼巧,我也這麼覺得。”
說完她轉頭看向導演:“我要改戲。”
導演忙不迭地抬頭:“怎麼改老師?”
拿玫:“把這幾個人都寫到劇本裡,讓他們客串。不然我們就拜拜。”
萬祺震驚了。
她簡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還有這種操作?!”
拿玫理所當然地說:“當然了,不改劇本的演員也叫演員?”
一直沒有說話的斯凡,笑盈盈地看著拿玫。
其實她並非沒有想到這一點。
但她有一種直覺:問題不在於“改劇本”,而在於——
如果換一個人提出這個要求,導演根本不會同意。
果然。
滿口答應的導演已經興衝衝地抱著劇本,轉身要離開了。
化妝師試圖攔他,但是他根本毫無反應,把她當做空氣。
製片人也在他身後沉著臉說:“我是製片人,我不同意你擅自加戲。”
導演頭也不回,十分輕蔑地說:“你誰啊,才拉了這麼點投資,就以為自己能當爸爸了?”
製片人:“……”
拿玫:“噗。”
製片人臉色鐵青地望著導演的背影。
他意識到:此事已成定局。
就因為拿玫一句話,他的免死金牌被奪走了。
但當製片人轉過頭來看拿玫時,那陰鷙的目光已經煙消雲散。
他變臉能力一流,甚至哈哈大笑了起來。仿佛在那一瞬間展露出來的憤怒和挫敗,都不過是在做戲。
“你果然很特彆。”他說,“我沒有看錯。”
拿玫再次感受到那肆無忌憚的男性凝視。那眼神依然讓她感到很不舒服,仿佛她並不是和他平等的“人”,而隻是某種商品。
拿玫:“?你再不閉嘴,我就too給你看。”
當然她並沒有。
因為valis出現在了門口。
他恰好與導演擦肩而過。
導演於是停下了腳步,很熱情地同他打招呼。
valis對此沒什麼反應。他冷淡地點了點頭。
他的側臉也像是藝術品,嘴唇與下巴的線條都流暢而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