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對二月十四日沒什麼概念, 說來羞恥, 春節完後都二十一歲了, 竟然從未正兒八經感受過一次情人節。
其實她這個年紀是荷爾蒙最無處安放的階段, 褪掉了懵懵懂懂時期的青澀,就該痛痛快快地談戀愛,歡喜也好, 痛苦也罷, 都是青春的回憶,以後老了想起來也覺得不負光陰。
然而這些年來因著戈婉茹帶來的不安恐慌,她的心城牆高築,硬是誰都沒放進來。惟有陸衍,百般糾纏, 瞅上去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卻能硬生生忍下全部的拒絕,屢敗屢戰。
不得不說,烈女胖纏郎, 這話還是有幾分道理。
另外,陸少爺那張臉無疑也推波助瀾了不少,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 誰能不對美人另眼相看?梁挽作為紅塵中的一員, 自然不能免俗。
一想到這點,她有些汗顏, 雙手揪著安全帶, 期期艾艾地看向後視鏡。
正巧, 陸衍也在瞅她,兩人的眼神就在那小小的鏡子裡撞上了。
“彆偷看啊。”男人心情頗好地挑了下眉:“還有五分鐘就到了,你抓緊時間欣賞,要想發個朋友圈什麼的,我也不介意。”
論厚顏無恥,小變態認第二,怕是沒人敢奪魁首。
梁挽忍下翻白眼的衝動,側過臉去,沒好氣地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臭屁?”
陸衍在紅綠燈口慢下車速,“有啊。”他手肘撐著窗框,慢條斯理地道:“不過上一個這麼講的人墳頭草都除不乾淨了。”
梁挽嗬了一聲,嘲諷的意圖相當明顯。
他縱容地笑笑,看著她生動的表情,心癢癢的,手伸過去捏了捏小姑娘白玉一般的耳垂。
那裡果真好玩,就那麼一下,馬上紅了。
梁挽反射性地撇了撇頭,避開他的魔爪,捂著耳朵罵他:“變態!”
陸衍舔舔唇:“你這也太敏感了吧,我都沒怎麼著呢,要是以後……”
他沒把話說全,隻是嗓音暗啞,語調曖昧,在跑車不算寬敞的空間裡,無端就能叫人生出些浮想聯翩的旖旎畫麵。
梁挽沒臉聽,這人就是這樣,你隻要表現出一點害羞的情緒,他就能給你表演他的下限有多低。
她懶得再理他,扭過頭看向窗外。
路標顯示已經來到了H市的郊區,那片屬於市中心的新春燈火漸漸隱匿,徒留路上的市政照明,蔓延至漫無儘頭的遠方。
她在拐彎時看了看指示牌,狐疑道:“我們不是要去Nevernd吧?”
Nevernd是國內TOP1的遊樂場,以垂直過山車和超大幅摩天輪聞名,平時工作日都排滿了遊客,火到不行。梁挽前陣子也和左曉棠來過,但所有遊樂設施都要等候一個小時才能輪上,她覺得這樣子挺沒勁的,隨便玩了幾個人少的項目就走了。
當時她還發誓再也不湊熱鬨,沒想到時隔幾個月就被打臉了。
車子繞開遊樂園的正門,直接停到了西南角特偏遠的圍牆處,這裡像是被遺忘了,有幾處雜草,跑車大燈晃在噴繪過塗鴉的牆麵上,略顯刺眼。
陸衍熄火,隨意道:“本來隻是路過的,你既然提了,就進去看看吧。”
梁挽沉默兩秒,先行拉開車門下去。
牆麵很高,踮起腳也瞧不見園區裡頭的狀況,然而那些拔地而起的遊樂設施停滯在半空中,沒有動靜也沒有燈光。
她彎下腰,敲敲駕駛座的窗,玻璃很快落下。陸衍單手支著方向盤,表情有些懶散:“怎麼了?”
梁挽四十五度朝上指指,認真道:“少爺,閉園了,人家今天不營業。”
他嗯了聲,壓根沒怎麼在意,直接下車鎖門。隨後踩著塊凸出來的磚借力一躍,手攀著頂端就這麼跳上去了。
月夜下,男人一隻腿膝蓋屈著,懶洋洋坐在牆頭,就好像是什麼古裝片裡的俠盜,隻差沒在嘴裡叼根枯草了。
“你說得對,閉園了,所以我們要另辟蹊徑。”
梁挽崩潰:“進去乾嘛啊?黑燈瞎火的,你告訴我,有什麼可看的。”
他嘖了一聲,像是耐心耗到了極點,縱身一躍,落到地麵上。繼而壓著小姑娘的肩膀,原地轉了一圈,從背後掐著她的腰,朝上舉。
“來,踩著我剛才的落點。”
梁挽遂不及防騰空,尖嚷:“陸衍!”她掙脫不開,隻能期期艾艾學著翻牆,幸好是練舞蹈的,身體素質不錯,除了毛衣被勾了個小洞外,無傷大雅。
她翻到牆的另一側,果真如意料之中,一片死寂。
陸衍緊跟著過來,拉起她的手,步子不緊不慢,如閒庭漫步,還挺自在。
梁挽莫名其妙同他變成了十指緊扣的狀態,強行晃了晃兩人交纏在一塊的手臂,語調不善:“喂!”
他歎口氣,回過頭來:“我十二歲之後,就沒再慶祝過生日了,久而久之,也沒什麼人記起。”
冬夜的風,給這句淒淒慘慘的話加了額外的悲涼效果。月色籠於他漂亮的眼中,笑意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苦澀和茫然。
梁挽瞬間心軟,小聲道:“你父母呢?”
陸衍把她的手揣到大衣口袋裡,淡淡道:“我媽在我初中時生病去世了,至於我爸。”他笑了笑:“我爸現在有個比你大不了幾歲的姑娘陪著,可比我瀟灑多了。”
這劇情,堪比八點檔的家庭倫理劇。
梁挽聽得一愣一愣,可察覺到他唇邊的弧度消失不見,心裡也清楚這話並不是隨便說謊來騙她的。
她想起前陣子自己生日,戈婉茹問都沒問一聲,頓時升起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唏噓之感。又念到那一日小變態送了花送了玩偶,放了煙花還附贈土味情話……
她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惹得男人側過臉來。
他皺著眉:“老子正和你說心酸往事呢,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梁挽抿著唇笑:“那你想要什麼禮物,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義不容辭。”
陸衍停住腳步,挑了下眉:“真的?”笑容有點不懷好意。
梁挽頓時有種挖坑自己跳的錯覺,然而話既然說出去了,就斷沒有收回的道理,隻能硬著頭皮道:“不過分的就可以,但是過不過分的界限,由我本來人來定奪。”
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沒吭聲。
半晌,陸衍重新拉著小姑娘朝前走,邊走邊道:“那我真得好好想想。”他抬頭望了望,一本正經:“唔……月色不錯,我們散散步,也許用不了多久,我的生日禮物就有著落了。”
梁挽沒聽懂這邏輯,跟著他在這沒了人煙就顯得荒涼的地方繞了一圈又一圈,微信計步都快到一萬了。
零下五度可不是鬨著玩的,她倒是還好,被他裹在大衣裡,微微抬著頭聽他有一句沒一句地瞎扯,呼出的氣全成了白色。
最後,就連陸少爺自己也有點受不了,彆開臉去打了個噴嚏,鼻音濃重:“操,簡直凍成狗。”
梁挽無語。
所以……到底為什麼要在這裡蹉跎?
男人時不時抬腕看看時間,快到九點的時候,兩人來到了摩天輪前。漆黑的夜裡,這玩意失了絢爛彩燈點綴,就顯得笨拙又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