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她,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會成為一個美麗的肥皂泡。甚至,她壓根就沒想過,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裡,再不能見到陸衍清醒的模樣。
臨近首演,巴蘭欽的脾氣堪比活火山。
群舞演員遭罪,主跳更是時時刻刻都走在岩漿上的鐵索橋,稍不留神就會掉下去,落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梁挽已經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處整整一個小時,這六十分鐘裡啥都沒乾,光看著團長噴人了。按照道理他們群舞的人排練完自己的部分後就可以休息,接下來是領舞們的solotime,無奈巴蘭欽並不肯這般安排,言明要讓全部人都好好品鑒一下主跳們的實力。
這就是公開處刑了。
冷酷無情的團長大人不斷舞跳到登峰造極,嘴皮子功底也是一等一。抨擊團員的手段層出不窮,尤其擅長用大段大段的長詞來形容對方。
比如:【你知道你剛才跳起來的樣子像我祖母桌上的那隻火雞嗎?】
再比如:【醒醒,我要一個陷入愛河的表情,不是你這種想看脫衣舞娘跳pdance的饑渴模樣!】
毒,太瘠薄毒了!
梁挽作為旁觀者都聽得頭皮發麻,更勿論幾個當事人了。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可以清楚看到那幾位年輕人們眼眶中包含的熱淚,那可不是什麼感動留下的淚水。
惡魔噙著笑,依舊無差彆攻擊:“怎麼樣?你們認為我說得不對,現在就用舞姿征服我。”
全場一片死寂。
巴蘭欽眯著眼,掃過那些小心翼翼的麵孔,冷笑道:“還有三天。”他背著手,信步閒庭一般,在排練室內來回踱步,走至中心時停住,忽而厲聲:“三天後,你們就將在大都會歌劇院,全世界古典藝術家憧憬的舞台上為我們abt拉開帷幕,好好想一想你們該用什麼去迎接這曆史性的一刻!”
他抬手,一臉陰鷙地點了點右側額際:“明白嗎?”
梁挽看懂了,是讓他們帶著腦子跳舞。眾人都不敢接話,垂眼作鵪鶉狀。
巴蘭欽拉高嗓音:“女士們先生們,明白嗎?”
頃刻間,全體起立,無人敢不應,恨不能將手放在胸前宣誓以表赤誠。
梁挽同其他團員一樣,梗著脖子昂著頭目送撒旦離開,站軍姿一般地保持,直到那個瘦高的身影拐過長廊消失不見,才如釋重負地靠到牆上。
舞房裡很快充斥著各種抱怨,長籲短歎夾雜著委屈的啜泣,熱鬨程度堪比菜市場。幸好已經是深夜十二點,接近十六個小時的排練,眾人早就疲累不堪,沒幾分鐘就散場回去。
梁挽是最遲一個走的,回紐約後的這幾日枯燥到想尖叫,陸衍仿佛中了什麼惡毒巫女的詛咒,一直陷在沉睡裡。她每日午休一小時爭分奪秒去看他,企圖將他喚醒,卻如石沉大海,渺無音訊。
徐程嶙說他偶爾會醒,隻是她來得不巧,沒有撞上罷了。
梁挽感覺自己都快瘋魔了,她不想回公寓對著月亮垂淚,最近乾脆卷了幾件換洗衣服睡在了這裡。
四層同時配了淋浴房,熱水二十四小時供應。她衝完澡,去了同層儘頭處很小的一間倉庫。
倉庫堆了些輪七八糟的雜物,鑰匙還是j妹在abt搞清潔的親戚給的。她將躺椅展開,薄毯一裹,看了會兒曆任abt首席的舞姿集錦,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萬千畫麵掠過,到最後都是那個眉梢眼角帶著張揚的好看男人。
她看到夢裡的自己穿著黑色紗裙,頭頂皇冠,在舞台上謝幕完,伴著排山倒海的歡呼聲撲入陸衍的懷抱。
這夢太真實了,早上醒來依舊惆悵萬分。梁挽咬著牙刷若有所思,大概心底仍然有個根深蒂固的執念,渴望讓心愛的男人見證自己最榮耀的一刻,所以才會夢到這些。
梁挽往臉上狠狠潑了捧冷水,慢慢在鏡子前挺直身軀。盯了鏡中的少女一會兒,她又回到倉庫,鬼使神差換上了黑色舞裙,這裙子是前年校慶時主演天鵝湖時穿的,當時她一人分飾雙女主,博了個滿堂彩。
今非昔比,眼下她在人才濟濟的紐約芭蕾舞團,也終歸隻是個三流選手。
梁挽歎口氣,瞄了下手機屏幕,六點來鐘,距離排練還有兩個小時。她突然就起了個大膽的想法,準備錄一段黑天鵝的獨舞片段,屆時讓護士天天在病床邊上放,興許能讓陸少爺提早蘇醒呢?
新聞上的植物人痊愈,不都是這樣的嘛,用愛來征服一切!
她快被自己的奇葩idea給笑死,施施然去了舞蹈房。
鏡子四麵環繞,音樂悠揚,一個人的時候,她徹底沉澱下來,再沒有任何包袱。從定點到跳躍,從旋轉到舒展,她將自己完全變成了那個詭計多端的魔王女兒奧吉莉婭。
她咄咄逼人,她明魅囂張,她歇斯底裡,她黯然神傷。
她掛著陰狠的微笑等待王子對她許下誓言,卻在他抱著真正的公主殉情天鵝湖時,留下了一滴淚。
惡毒女配灰飛煙滅,音樂戛然而止。
梁挽趴伏在地上費力地喘息,渾身濕透,汗水順著額頭的碎發落入眼睛。她休息片刻,坐起來抬手胡亂抹了抹,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下一秒,她倉惶地站直身,尷尬地看著前門的那個男人,結結巴巴打招呼:“早、早上好,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不會虐了!我保證!用我的狗頭!
本周就快樂地正文完結!!!
海島!水床!我都記著!!!
最近晚上我都在寫容淮這個外表陰柔內心狠戾的變態,突然感覺對陸少爺的愛淡了許多,媽的又要變心了。
謝謝胖巍巍的地雷,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