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堪堪停住了跑過去的腳步，站在原地疑惑地看著坐在那裡的鬼。
好像也不是鬼，有神印的，那就是鬼神，但怎麼煞氣怎麼重呢？
沒見過。
而孟婆婆和城隍就站在那個鬼神的旁邊，這次卻沒有走過來，而是遠遠地行禮：“閻王大人。”
小棲無點點頭，但目光還是在中間那個鬼神身上，這個鬼神穿得，有點…破哦。
北陰大帝看著她：“你就是那個小比崽子？”
小棲無不解，奶聲奶氣地問：“什麼是小比崽子？”
北陰大帝：“……”
她吸了口氣：“你就是新閻王？”
“本王是。”小棲無問，“那你是誰呀？”
蘇聞走到她身邊，低聲說：“大人，這是北陰酆都大帝，就是我跟您說的長輩，大人要叫她帝君，要行禮。”
行禮？
自己還是第一次要給彆的鬼神行禮誒！那一定是很厲害的鬼神了！
小棲無沒行過禮，她懵懵懂懂地學著以前鬼神們對自己的樣子，就要跪下去。
這時北陰大帝卻不耐煩了：“行了，為難一個小崽子做什麼，過來，讓老娘看看。”
蘇聞在小棲無身邊提醒：“您該過去了。”
小棲無猶豫了一下，但自己信任的鬼神都在這裡，所以還是走了過去，走進了才能看清這位帝君的長相。
有點黑，但是眼睛好看。
小棲無看著她的眼睛：“本王過來啦，帝君看吧。”
北陰大帝被她的這個自稱給逗得笑了。
妗文和孔凜看得心驚膽戰，這位現在這暴脾氣，居然沒生氣？
他們生怕帝君一個不高興，直接把小閻王塞回去回爐重造。
北陰大帝確實沒有生氣，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可能是因為麵前這個小崽子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吧。
她一點都不介意地抬手扯了扯小閻王的臉：“除了長得好看點，你哪裡特彆呢？”
“哦，臉也怪嫩的，比那些惡鬼好多了。”
隨著她停下動作，小棲無白嫩的臉上就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痕跡。
北陰大帝動作頓住了，她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但還沒放下卻又被這個小崽子給拉住了。
小棲無秀氣的眉心皺了起來，拉著她的手：“帝君也被惡鬼欺負了嗎？”
北陰大帝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說完覺得好笑：“那群雜粹，也能欺負得了老娘？”
小棲無有點不懂雜粹的意思，但她看得懂那些煞氣，那是判官爸爸以前就有很多的，判官爸爸每次都因為這個不高興。
麵前這個帝君是鬼神，好像也受大家尊敬，那一定是好人。
所以小棲無抱著她的手，擔心地問：“可是帝君有很多煞氣，煞氣多了會不會不高興？”
北陰大帝默了默，不自在地想要甩開她的手：“老娘才不會不高興。”
妗文和孔凜：…剛才走了一圈地府就恨不得回幽冥門再大戰三百回合也不知道是誰。
咱也不能說，也不敢說。
見帝君想要甩開自己，小棲無隻好收回手：“好吧。”
“如果帝君不開心，可以找本王，孟婆婆說本王可以讓大家開心。”
這小崽子臉上臟汙的痕跡實在是有些惹眼，北陰大帝有點心虛：“知道了知道了，有完沒完。”
原本見小閻王是要說說地府以後的規劃的，現在看來好像什麼都沒用了。
想到這個，再想到地府現的樣子，北陰大帝就很煩躁。
她看著底下的蘇聞，語氣又變了：“你這幾天帶她去人界都做什麼了？”
蘇聞微微抬眸：“大人需要學習現在人界的很多知識，所以送大人去了幼兒園。”
幼兒園又是個什麼東西？學堂？
北陰大帝隻在很早很早以前去過人界幾次，戰亂剛平定時生靈塗炭，又或是某個朝代的太平盛世。
她見過太多的世態轉變了，卻依舊對人界向往，因為那裡不像羅酆山，永遠都是陰暗和惡意。
千年後，人界又多了她不知道的東西。
她問：“是麼，那學到什麼了？”
這蘇聞就不知道了：“這個要問大人。”
小棲無立刻道：“本王學了唱歌跳舞，還有滑滑梯！”
北陰大帝：“？？”
其餘人：“……”
小棲無跳下了自己的椅子，然後站到了大家麵前：“老師說聽彆人唱歌的時候不要走神，要認真，這是禮貌。”
她期待地看著幾個大鬼神：“本王學了，然後想交給地府的鬼們，也要大家懂禮貌。”
這麼說下來，幾個鬼神大致也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老師是在教孩子們的基本禮儀，至於唱歌跳舞什麼的，都是些娛樂活動。
但除了北陰大帝，其他鬼神都不敢說話。
北陰大帝沒有興趣看孩子唱歌跳舞，正要拒絕，話到嘴邊卻扛不住這個小崽子期待的眼神。
算了，還能奢求啥。
“唱吧唱吧。”她說，“老娘倒是要看看你能唱出什麼花來。”
她擺爛的往後靠在椅子上。
小棲無也認真起來，這裡沒有音樂，她就自己打拍子，小手努力卡點，然後稚聲開口：“奈何橋奈何橋，走啊走不會搖，勇敢的鬼不害怕，快快樂樂過了橋~”
眾鬼神：“……”
他們默默地看向了蘇聞：這就是她學的玩意兒？
蘇聞：“……”
他走到棲無麵前，微微俯身：“大人，老師是這麼教您的嗎？”
那他真的要投訴了。
“不是呀。”小棲無搖搖頭，“可是本王要教鬼唱呀，所以不能唱人。”
北陰大帝覺得好玩：“這是你自己改的？”
“嗯嗯！”
北陰大帝樂了，拍手道：“改得不錯，很好，就這麼唱。”
她招手：“過來，再給老娘唱幾遍，老娘愛聽。”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調，但很能緩解她的頭疼，被煞氣影響，她頭常年都是疼的。
小棲無的歌聲好像還不錯，這就是天地孕生的能力？那還不錯。
帝君說自己唱得好誒，小棲無高興地跑過去，又給她唱了幾遍，北陰大帝往後靠著微微合上眼。
下麵三個鬼神對視一眼，都沒出聲，眼睜睜看著小閻王給帝君唱睡著了。
小棲無也發現了這回事，她收了聲音，悄悄地走到了三個大鬼神麵前：“帝君睡著啦，她好像也很累，很辛苦誒，那我們不要吵她，走叭。”
想了想，她又打開小書包，拿出了一顆糖，放在了帝君的手邊。
幾個鬼神這才跟著小閻王默默走了出去，一出去小棲無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自己囤的零食分給大家：“這是幼兒園老師發給小朋友的，雖然你們吃香火，但是本王也想讓你們吃一點。”
除了零食，還有她勉強塞下的紙錢：“本王隻能裝得下這些啦，其他的，本王回去再燒給你們哦。”
三個大鬼神看著小閻王掏書包的樣子，太戳心窩子了。
“謝謝大人。”
“不客氣。”小棲無抬起頭，“你們也辛苦啦。”
“本王已經學到了一些東西，已經長大一點點了哦。”
說完又說：“現在，我們去教鬼唱歌叭？”
她現在覺得自己也有點忙了，但還是很開心：“等會兒本王還要早一些睡覺，明天要去上學呢。”
孔凜：“大人，鬼不需……”
話沒說完，卻被蘇聞打斷：“好。”
孔凜和妗文都驚訝地看著蘇聞：你認真的？
偏偏蘇聞看起來還很平靜，他將棲無抱上諦聽的背，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孔凜壓低聲音說：“可那是小孩子唱著玩的。”
蘇聞：“但帝君不是喜歡聽嗎？”
孔凜和妗文一齊卡住，是啊，帝君喜歡聽。
他們最初被歌詞給驚到並未注意，但小閻王唱完後，確實能夠讓大家都感覺到很舒適。
而且帝君身上千年的煞氣，哪能那麼容易就消失，現在居然就聽得睡著了？
那地府那些數不清已經多少晚沒睡過好覺的惡鬼呢？
孔凜和妗文沒有再阻攔，小棲無騎著諦聽走到了奈何橋上，這裡還是有很多鬼，不論橋上橋下，有鬼差正在維護一些鬼的投胎秩序。
很多鬼喜歡在這裡，就是想看看彆的鬼投胎，他們也能有點盼頭，看看什麼時候輪到自己。
小棲無騎著諦聽出現時，那些鬼各個都伸長了脖子，還有的把自己的眼珠子掏出來擦了擦才裝回去。
“是那個小閻王。”
“不是去人界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就在這時，判官低嗬了一聲：“安靜。”
所有議論聲都停了，小棲無歪歪頭看著大家，好像比第一次自己看到的時候要好一些了誒。
她說：“大家好呀，本王從人界回來啦。”
沒有鬼敢說話，當然，也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小棲無又認真地說：“本王在人界學習，怎麼讓大家變好，你們不要急哦。”
有些鬼想笑，能指望一個三歲小孩做什麼，但是聽到小閻王這麼說，即便不知道前路如何，至少是會有些寬慰的。
大家也沒想到，小閻王居然會這麼說，也沒想到，這是她去人界的目的。
小棲無又問：“本王今天，教你們唱唱歌好不好？”
所有鬼：“……”
什麼鬼啊，跟誰鬨著玩呢？
這麼多鬼在這兒，陪你玩？
鬼群開始有些躁動起來，這時，忽然有個聲音小聲說：“我們在這兒一天一天地坐著，沒有盼頭，也不知道做什麼，其實，聽小閻王唱唱歌也挺好。”
“這以前哪有過啊。”
“打發打發時間吧，還要什麼自行車？”
這麼一想，好像也是哦，大家之前還想看小閻王在人界參加的綜藝來著呢，既然看不到，還不如聽聽她唱歌。
所以有個鬼就高喊了一聲：“好！”
逐漸有其他的鬼也跟著附和，有些不願意的，礙於幾大鬼神都在這兒，哪裡敢說話，隻好隱者了。
小棲無有點緊張，生怕自己教不好，她努力吸了幾口氣，小手拍拍胸，然後說：“大家跟著我一起打手手哦。”
說完後，就慢慢打起拍子，開始唱了起來。
原本鬼群隻是隨便聽一聽，卻沒想到閻王的聲音是這樣的。
大家都愣愣地看著奈何橋上的小閻王，她一遍又一遍地唱：“勇敢的鬼不要怕，快快樂樂過了橋。”
為了能讓所有鬼都能聽見，小棲無唱歌時是用了閻王的法印的，獨屬於她的歌聲響徹了整個地府，像是之前的功德一般，浸入每個鬼的魂魄裡，帶著不可思議的，安撫鬼心的力量。
而站在奈何橋上已經喝了孟婆湯，忘儘前塵正準備投胎的鬼魂們，呆呆地看著橋上的小閻王，空洞的眼裡好像多了些溫度。
在衰落千年，滿是浮躁和煞氣的地府，頭一次出現了許多鬼魂一起，整齊地打著拍子，認真聽小閻王唱歌的現象。
而不遠處，早就醒來的北陰大帝，正無聲的看著這一幕。
她按了按太陽穴，又看著手心裡的糖，笑了一聲：“這小崽子。”
由於小棲無還要著急睡覺，所以沒能在地府待很久，她背著小書包就要回人界了。
這次她離開，還有好多鬼都遠遠的看著，有些不舍。
“小閻王走了我是不是又要麵對那些冷風了。”
“怎麼不搞個錄音機呢？”
“我現在好想回人界，去看小閻王的綜藝。”
“啊啊啊啊地府到底什麼時候才通網啊！”
小棲無也在跟幾個鬼神說這個事情，她一臉天真地問：“人們無聊的時候，可以看看本王，看節目的，大家會用這個放鬆自己。”
“那我們地府可不可以也看呀？”
妗文和孔凜都不算懂，但蘇聞卻是知道的，人界的娛樂活動太多了，這是給人消除壓力的方式，所以就給其餘二位解釋了一下。
妗文驚訝：“可是，地府沒有這些東西啊。”
小棲無有點苦惱：“那人界那些東西是怎麼來的呢？”
一個聲音插了進來：“自然是人做出來的。”
其他鬼神立刻低頭：“帝君。”
北陰大帝走過去，看著小崽子臉上還沒洗乾淨的臉，惡趣味上來，又在另一邊摸了一下，抬眼罵幾個鬼神：“你們腦子真的是卡住了，老娘當初是怎麼選中你們幾個傻逼的？”
“……”
“傻逼是什麼？”小棲無抬頭，“是在叫鬼神嗎？”
這下換北陰大帝詞窮了，她咬咬牙：“沒什麼。”
又轉移話題說：“人能做出來的東西，鬼為什麼不能做出來？鬼不都是人死後變的？”
蘇聞也嗯了一聲：“現在，大人就是人界和地府的媒介。”
妗文和孔凜反應過來，好像是！
過往沒有十殿閻羅，所以人界很多東西包括祭品都無法到達地府，現在小閻王來了，自然就有了。
人界有的，地府好像也可以慢慢擁有了。
蘇聞帶著小閻王去人界，不就是要做這件事的嗎！
北陰大帝睨了蘇聞一眼，總算是看他順眼點了，又勉為其難地說：“老娘看你們兩在那也成不了什麼事，不如帶上老娘，老娘比你們要穩重得多。”
“……”
穩重？
幾個鬼神都沒說話，隻有小棲無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然後搖頭說：“可是帝君煞氣好重，不可以哦。”
北陰大帝急了，指著蘇聞：“那他不也守幽冥門嗎，他煞氣也重！”
蘇聞平靜地說：“屬下不如帝君身入險境，自然煞氣不如您重，閻王大人可以幫屬下壓製一些。”
北陰大帝也不顧那麼多了，她對人界真的很好奇，所以看著小棲無說：“那你也給我壓製！”
小棲無欣然答應，努力墊著腳，又放棄：“帝君要低下來哦，本王不夠高。”
北陰大帝立刻就蹲了下去，隨即就被小崽子一點都不介意地抱住了。
她呆住了，好軟，好香，有點想揉一揉，抱著也好舒服。
蘇聞怎麼這麼好福氣！
北陰大帝還沒抱夠，小棲無就鬆開了，有點為難地說：“今天本王要回去了，不然明天上課要遲到啦。”
北陰大帝：“不抱了？”
她煞氣實在是重，即便被抱了，也隻能驅散一些，不過能看清臉了。
是張異常清冷豔絕的臉，眼神卻格外亮，這消去了她的幾分冷豔感。
這也才讓幾個鬼神找到了曾經的幾分熟悉。
小棲無：“本王會再回來的呀，再抱抱，本王也會給帝君燒紙哦。”
北陰大帝本想說不要，但回想著那香的味道，又有點心癢癢。
妗文提醒：“帝君，閻王大人真的要走了。”
走就走，搞得自己多不想她走一樣，北陰大帝終於還是伸手將小崽子的帽子摘下來，又在小崽子頭上狠狠揉了一把：“走，老娘送你！你記得，早點回來！不然吃了你！”
“好呀，回來給帝君帶糖！”
“本帝君才不吃那東西。”
“可是，本王聞到了帝君嘴裡的糖味兒！”
“胡說！”
幾個鬼神跟在後麵，孔凜歎了口氣：“帝君，怎麼變成這樣了。”
蘇聞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幽冥門的那些日子，又看著前麵的背影，道：“幽冥門惡鬼眾多，煞氣重，在裡麵一千年，帝君能依舊留有底線不被同化，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北陰大帝的時候，遠遠見到的那清冷睥睨萬物的傲氣，又看著她在小閻王麵前，有時候下意識的收斂，蘇聞默了默：“帝君終歸是帝君，以後會好的。”
妗文：“帝君也是你們能議論的。”
“蘇聞，回去後，你看看要如何讓大人說的那個東西，弄到地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