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聞倒是想起了什麼:“你是那個車隊裡的一員?”
男鬼點頭,指著周圍這十來個人:“我們都是一起的。”
就在這時,當地警方也從警局裡趕了過來,暫時打斷了這次的問話,為首的警察姓塗在來時就趕緊根據殷昇說的那些信息上網查了一下這個棲無,這下子就對上號了。
之前北城武亭縣的那個案子,還有曆史上的兩位將軍,都是這個小孩的功勞。
塗警官看著被眾人環繞的小棲無,搓了搓手,仿佛看到的是自己的業績。
這樁四十年前的案子,應該有救了。
殷昇作為聯係人,先跟他握了手,然後一一介紹。
塗警官:“來時大概看了一些了解了,各位好。”
“您好您好。”怕最小的那位聽不清,塗警官還特意走近,微微俯身對小棲無道,“我姓塗,是這個區公安局的。”
小棲無認得警察叔叔的警徽,她很有禮貌地說:“警察叔叔好。”
塗警官受到會心一擊,這小廟祝也太可愛了,他清清嗓子:“大致情況就是在電話裡說的那些。”
“具體情況的話,按照目擊證人……誒?”塗警官注意到了周貝,“你還在這兒?!”
看到塗警官來了,周貝發沉的表情才有了變化,他兩步並作一步上前,指著塗警官,又指指這些奇怪的人。
其他人看不懂,塗警官跟他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倒是能猜一些,解釋說:“這幾位都是北城來的,關於當年的案件他們有些問題要求證一下。”
周貝的眼睛頓時像是衝了血,他指指自己,而後又慌張地往回跑,喊都喊不住。
“誒。”塗警官歎了一口氣,“隻要有什麼相關的消息,他總是這麼激動。”
沒一會兒,周貝就從自己的車裡拿出了一個本子,邊走邊在本子上寫字,也不看路,摔倒了也不在意,爬起來繼續走。
終於走到大家麵前時,他已經在紙上寫完了字。
(我知道,問我!)
小棲無墊著腳想看清這個叔叔寫了什麼,但是踮起腳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識多少字,她苦惱地問:“爸爸,叔叔寫了什麼呀?什麼我?”
蘇聞:“他說,有問題可以問他。”
周貝點頭。
這一邊還跪著一堆的鬼呢,再怎麼問,其實問那些鬼比較實際,也比較快。
“叔叔你不要著急。”小棲無安撫著周貝的情緒,“棲無會問的。”
周貝在那邊看了這些人好久好久了,看她們對著空氣說話,也看到了那些手銬,但是這裡有人扛著攝像機,他就以為是在這裡拍什麼劇或者是視頻的。
這個小朋友說問?怎麼問?
而且,不是警察來問嗎?
他眉頭緊緊地皺著,塗警官安慰他說:“放心,這幾位都是專業的,有你想不到的方式。”
說完後,塗警官道:“據目擊證人說,他們是隔壁省的,當時他外婆生病了,所以連夜走了這條路來蘇省,但他們沒想到會遇到路匪。”
“他們家家庭條件很不錯,家裡有小車,這在當時簡直就是不得了了,這不一來就被盯上了,據他說那會兒得有二十幾個路匪,他當時數不清。”
“那些人當時是要錢,但是好不容易逮到了一條大肥魚就不想放走,就想多撈一點,即便是他父母將身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了也不願意,還想要他家的車,他家的存款。”塗警官頓了頓,有點不忍,“而且他母親年輕,夜黑風高的,又是這麼多路匪,亡命之徒,所以……”
話未完,但其實懂的人基本都懂。
隻有小棲無一臉迷茫,隻是知道這些人做了壞事。
塗警官繼續說:“他父親為了保護母親,被那些人打斷了腿,人事不省,當時目擊證人還小,去拉母親的時候,也被打了。”
“好在當時有個車隊經過。”
聽到這裡,車隊的那些鬼神有些激動起來,紛紛指著右邊的惡鬼:“就是這些畜生!都是因為他們,才有這麼多人死在這裡!”
那些惡鬼見又是警察來,又是有會打鬼的,一個個的都縮著,被罵了原本想要回嘴,初至一個眼神等過來,他們立刻繼續變鵪鶉。
“具體的事情,目擊證人也說不清。”塗警官說,“當時太混亂,他被人抱起來就跑,把他藏了起來,他也不知道這裡後來發生了什麼。”
“隻說後來有人追上來,他受了傷,又是害怕,也沒有什麼行動力,抱著他的那個叔叔明顯跑不過後麵追上來的人,後來那個叔叔讓他不要說話,自己把人引開了。”
“證人在那蹲到了天亮,也不敢亂走,等這條路上聽到有車的聲音時才敢走出來,可是出來以後這條路早就什麼都沒有了,孩子是被好心人帶到警局的。”
警局也焦頭爛額,太難查了。
周貝聽到這些事再一次被翻出來,身體微微顫抖著,蹲在地上用筆在紙上用力地寫:“那個叔叔,最後也沒回來。”
小棲無見狀,走上前蹲在他麵前,小手覆蓋上周貝的手:“叔叔不要難過。”
周貝手抖了抖,抬眼看著這個小孩,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時,鬼群裡有個年輕男鬼疑惑地說:“我怎麼記得這小孩是會說話的?”
“你不是抱著他跑的嗎?”另一個鬼說,“你聽到了?”
年輕男鬼道:“開始哭得厲害呢,說不走要跟他爹媽在一塊兒,那時候那顧得上這些啊,我直接抱著他就跑了,不過後來好像是沒聽到他再出聲了。”
聽到大家這麼說,小棲無也疑惑地抬起頭。
小徐試著問:“是不是應激語言障礙?”
周貝身體僵了僵,塗警官也轉頭:“你們說證人嗎?”
“他外公外婆也說,以前是會說話的,後來帶去檢查……”塗警官是真的覺得這個孩子很可憐,“心理創傷,也是我們工作不到位,這麼多年了。”
怕讓叔叔更難過,小棲無用法印問爸爸:“爸爸,障礙,是什麼呀?”
蘇聞驚訝於小閻王的敏感程度,居然會這麼照顧彆人的感受,於是說:“那天的經曆對他影響過大,造成了心理傷害,所以不能說話了。”
“或許是因為害怕到極致,也或許是因為難過到極致。”
小棲無抿抿嘴:“棲無知道了。”
而塗警官還在好奇地問:“你們是怎麼知道這個的?”
說完後他突然想起來,小棲無的本職,閻王廟廟祝,傳說中真的能見到鬼的廟祝。
塗警官雙眸突然睜大,左右巡視一周,這下子終於發現了後麵掛起來的那些手銬:“你,你們看到他們了?”
他真的沒注意到這個,來的時候太激動了,而且注意力又一直放在回憶上,那些手銬的位置又很低,他壓根沒看到後麵齊刷刷的這一排。
小棲無點頭:“嗯。”
塗警官:“那是……看到車隊的那些人了?”
周貝倏然抬頭,一把拉住了塗警官的衣服。
塗警官這才想起來給他解釋:“是這樣的,你麵前這位小朋友,是位能人異士,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周貝雙目睜大,不可思議地低頭。
小棲無一隻手仍然還搭在他的手背上,見叔叔看自己,於是彎起眼睛:“棲無,會讓壞人受到懲罰的。”
周貝身體再一次不受控製地抖了起來,原來那些手銬,不是為了拍什麼視頻,他抬起指尖指過去,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林丁奇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趕緊給解開。”
他招呼紀年和小徐將車隊這十來個鬼的手銬解開:“對不住對不住,看你們打起來就下意識了,快起來吧。”
為首的那個高大的男鬼擺擺手不介意這些:“沒事。”
因為周貝也不清楚當時是發生了什麼,所以現在隻能靠著這些鬼了。
這幾個鬼也終於明白了這些人是來乾什麼的,為了還當年的一個真相,於是帶頭的那個男鬼站了出來:“我來說吧,我叫何勇。”
“我們原本是福省那邊過來的車隊。”
何勇回想著那天,這大半輩子都沒經曆過這麼恐怖的事情。
那個年代跑長途的其實都知道有些地方很亂,會有路匪,但要掙錢啊,這也沒有辦法。
很多時候都是一輛車配著兩個司機,到了晚上都是找安全的地方休息,實在找不到都是不停下來,輪番換人。
而且每輛車裡都會準備一些防身用的東西,跑更遠的長途時,更是要組個車隊,這樣一來,就會安全很多。
那天是他們第一次跑這條路,因為路途遠,錢多,怎麼都得乾。
車隊雖然是福省來的,但全國各地的人都有,大家都是抱著團。
到了靠海這邊,一路上沒什麼人,就沒敢停下來,打算熬著一直跑到縣城裡去。
一路上遇到有人也是沒停,那些路匪套路太多了。
卻沒想到,會撞上路匪搶彆人的現場。
當時就是何勇帶的隊,他人高馬大的,也有經驗,是為首的第一輛車。
拐過那個彎看到路中間的樣子時,何勇心裡就跳了跳,夜黑風高的,車燈一照就照到了前麵一家三口,一輛小車。
男人被一群人壓在地上,一地的血。
孩子也被幾個人壓著打,還有個女人一直被往其他地方拖。
跟何勇一輛車的司機也是愣了,下意識轉頭:“勇哥,過不去。”
衝不過去,衝過去就要壓過那一家三口。
那些人甚至也不走了,耀武揚威地拉著一家三口就這麼橫在了路中間。
何勇當時吐了口煙,將煙叼在嘴裡,從後麵拿出防身用的鐵鍬,又將隨身帶的刀彆好:“小心。”
他們沒有先急著下車,那些路匪也有恃無恐,虎視眈眈地盯著車隊,當著何勇的麵將小孩子踩在腳底下,開始去扯那個女人的衣服。
隻有三個人哭喊聲,何勇將頭彆開,怎麼都不想聽。
終於,在小孩喊了一聲媽以後,何勇將嘴裡地煙吐出來,在腳下踩滅。
這才發現身旁一起的司機也早就準備好要下車了。
何勇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就上車跑,開著車跑,什麼都不要管。”
“好!”
他們兩下了車,一共有六輛車,那時候的車身也不大,隻要想看,什麼都能知道,何勇回頭的時候發現後麵的人也一一下了車,都是些常年在外跑的男人,這會兒一個個滿臉凶相。
何勇頓了頓:“你們……”
“過不去。”後麵的人說,“這些血碾過去了,過年放的開年炮都白放了。”
開車人的習慣,年前停車,年後開車時,就會放一串鞭炮在車箱裡,意味著開門紅,也叫開年炮。
他們拿著保命的家夥,走到了前麵。
原本路匪這邊人是不多的,他們說:“你們人可以走,車留下,錢也留下。”
何勇指著那一家三口:“他們呢?”
“他們?”路匪說,“人家可比你們這些人值錢多了,識相就趕緊走,要是還想管彆人,你們的下場也是這樣。”
孩子媽媽這會兒護著自己的孩子,看著這一整個車隊的人,最後閉著眼睛說:“讓他們帶我孩子走,我跟你們去拿錢。”
路匪們笑起來:“也行。”
車隊這些人哪裡能依,這是真的狠不下那個心,說到底,就算真的走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走得掉。
真的要走,這些人有車,他們可是連車都沒有了。
就是遲疑地這一會兒,孩子媽媽就把自己的孩子給推到了車隊麵前。
何勇吸了一口氣,讓大家先抱著孩子往後走。
他捏了捏手裡的鐵鍬,將所有的人錢都聚在了一起,拿著錢走過去。
在走近那些人的時候,一把將孩子的媽媽給拉了過來,轉身就往回跑,大家都準備不管不顧地開著車走。
但沒想到,後麵居然又來了一撥人。
路匪們看到自己的人來了,這些人居然還敢救人,頓時誰也不想放走。
後來的場麵很混亂,不知道誰打了誰,誰又砍到了誰。
最後何勇是扯著兩個人一起掉進海裡的。
車隊抱著孩子的那個人躥進了小道裡,胡亂的跑,身後一群人追。
眼看著誰也跑不掉,想起那個媽媽的話,他最後將小孩子藏好,囑咐他不要出聲,自己跑向了另外一邊,但最後也沒能跑掉。
一整個車隊,加上那對夫妻,都被活下來的路匪全都扔進了海裡。
何勇想著自己再一次有意識的時候,身邊就是車隊的人和被一起抱下來的那些路匪。
怨氣衝天。
孩子還在外麵,不能出去。
所以從那以後,他們幾乎每天,都是在跟著群死了的路匪纏鬥著,這麼多年有人路過,這些路匪也想拉人下水,都被壓製下來了。
隻有今天,被小閻王從海底拉了上來。
聽完事情的前因後果,現場一片安靜。
負責給警察和直播間解說的林丁奇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後歸於一聲歎息。
打破這份寧靜的,是緊接而來撲通撲通的聲音。
小棲無一回頭,就見帝君一手提起一個死了的路匪,丟垃圾似的往水裡扔。
那些路匪哭天喊地尖叫著救命。
初至冷笑:“你們沒有命了。”
她站在海邊,低頭看著海裡的那些路匪:“以後也不會有。”
“你們沒有投胎的資格。”
她也不管自己用的是什麼力,手一抬,惡鬼就從海裡拔起,再一落,那些惡鬼又再一次被淹沒在水裡,下餃子似的,來自鬼神的壓迫,尤其是惡鬼的祖宗壓迫,已經快要神誌不清了。
因為初至用的是惡鬼力,所以周圍溫度一再驟降,凍得所有人都開始發抖。
小徐搓著手臂忍不住問林丁奇:“林處,這,真的沒關係嗎?”
林丁奇將頭移到另外一邊:“我們處裡的精神你還沒學到位嗎?”
“你看見什麼了?你什麼都沒看見?難道不是他們自己掉下去的嗎?”
偶像做的事,誰都不能說錯!
小徐:“……”
四周狂風四起,海水翻騰,黑雲壓低下來。
初至站在風裡,黑發被風吹亂,聲音宛如從遠處傳來,眸色愈冷,她的帝印落在了惡鬼身上,仿佛印上他們的靈魂:“吾帝令之,判爾等無間惡鬼,此後日日年年,承無間業火之苦,受每輪地獄之罪,永不入輪回。”:,,.